陶夭夭这一会儿已经被过大的信息量给惊到,完全忘了自己来之前还急着回家。
等到她真的进了自己家门,才心情复杂的回过神来。
她的情绪就在脸上,猎户很容易就发现了。
“怎么了?”
陶夭夭坐在床边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觉得啊,女人在这世道活着太不容易了,哎。”
猎户一愣,但很快意识到她不是在自怨自艾,仿佛就是句简单的感叹。
果然下一瞬,她看过来的表情就变了,带着几分狡黠看着他。
“哎,我今天在镇子上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猎户摇头。
他猜不出来陶夭夭也不在意,她弯腰从腿边的背篓里拿出包裹着的东西,放在猎户手里:“你自己打开。”
猎户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又细又长。
他解开绑着的布条,打开一看就愣住了。
陶夭夭笑得比本人还开心:“不错吧,我觉得挺好的,要不是我这小胳膊担不起这重量,我都想等日后有银子给自己也来上一把防身了。”
猎户这时眼睫才动了动:“……送我的?”
陶夭夭迷惑的歪歪头:这男人和女人脑回路差这么大吗?怎么都问这个。
“自然是送你啊,不如你看我和小毅谁有那个力气拿着上山打猎?”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哎不过说好了啊,你可别有了刀就更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我给你是以防万一,下次再找野猪拼命我就真的再也不让你上山了。”
“都听你的。”
他看着陶夭夭,后者被他看得脸热,拍了他一下:“你看我做什么,看刀!”
“我也不懂,宋铁匠让我看我也只能让他帮着……”
“宋铁匠?”
猎户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就是那个五大三粗的……”陶夭夭见他皱眉,摸了摸鼻子。
“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是没办法,我打听过了打长刀他那个铺子手艺最好。”
猎户脸色不大好看,将手里的刀一推,沉声道,“我不要。”
陶夭夭一愣:“你干嘛啊。”
“他打的刀,我不要。”
陶夭夭知道猎户性子倔,他看起来事事顺着她,可要是真打定主意她也未必劝的了。
正因为知道,此时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火在烧。
陶夭夭从床上起身,刀被她甩在地上。
“不要就不要,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她不想吵架,只喊了一句就转身跑出去了,院子里的小毅被刚刚那一声吓到,又看着陶夭夭突然冲了出来。
他知道陶夭夭是生气了,从前他们还跟他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姐姐虽然看上去听话,但是其实也是会生气的。
她生气的时候就经常会跑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儿,再回来。
可陶夭夭跑到院子外,忽然停住。
然后在原地缓缓的蹲下了。
陶毅走过去两步,屋子里突然传来猎户的声音:“小毅!看着你姐姐往那边去了!”
陶毅抿抿嘴进到屋子里,余光还看着门口。
“姐姐没走在外面哭呢……”
他不太高兴。
大力哥把姐姐气哭了。
猎户愣了愣,表情难得的有些慌张。
“小毅过来扶我一把!”
陶毅怕他一转身姐姐就不一定跑到哪去,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给他扶。
猎户一点一点的挪到门边,看见不远处陶夭夭蹲在那,脸埋在手臂里小声的哭。
他赶紧让陶毅扶他过去,他不能蹲,干脆坐到了陶夭夭身边的地上。
“夭夭,我错了,你别哭。”
陶夭夭深深吸了一口气,脸在袖子上蹭了蹭,抬起头来。
她表情似乎在短短这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可眼泪还是在流。
陶夭夭没看他,只是看着远方,摇了摇头。
“没事。”
猎户却无端恐慌起来。
陶夭夭说,“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习惯了一个人活着。”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习惯一个人生活吗?”
“因为我是对什么都放不下的人。”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我总是在越是有人靠近我的时候,越会变成别人和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陶夭夭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去拉猎户,“起来吧,别在这坐着,你身上还有伤,别伤还没有再染了风寒。”
猎户被他扶起来,可心里一点也没觉得这件事过去了。
“夭夭,是我不对,你生气说出来我会听的。”
陶夭夭没做声,直到扶着他进屋才摇了摇头。
“我不讨厌你,所以我不想跟你生气。”
陶夭夭还是坐在床边,可这次她看着门外。
“刚刚我真想跑到别的地方去,但是我突然想到,家里有个伤患,还有个病号,如果我跑出去,小毅一定会担心的。”
“我讨厌这样。”
这天直到睡觉,两个人都没再说几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陶夭夭起的迟了,猎户趁着天亮一蹭一蹭的将那把刀收到柜子里。
他收背篓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
他打开看了看,愣了半晌。
陶毅是随后醒的,他起来的时候,看见猎户正在对着自己受伤的腿发呆。
猎户见他醒了,小声问他。
“我该怎么跟你姐姐道歉呢?”
陶毅摇了摇头。
害姐姐挨打的时候,他哭着道过歉。
可姐姐总是笑着摸着他头,说“不是你的错”。
姐姐昨天真的很生气。
虽然她不会像他娘那样生气的时候哭天抢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就是知道她生气了。
陶夭夭一觉醒来,看见猎户也是坐在床边的样子。
她穿外衣、下地,拢头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你会离开吗。”
陶夭夭扎头发的手一顿。
但她没有说不会。
“可能吧,不过暂时还不会。”
猎户的心仿佛被人攥紧:“我、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陶夭夭听见反倒笑了。
“你为什么需要我给你机会啊。”
她坐回来,坐到他旁边。
“其实并不是你错了,我昨天也想过,其实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们毕竟是两个人,你懂吗,对同一件事的想法和感受不一样很正常。”
“其实硬要说的话,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发火其实我也有问题。”
“我也向你道歉。”
“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陶夭夭却没有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就去做饭了。
站在灶房里忙活,陶夭夭却有些走神。
她其实在想的是,她跟同为现代人的人都不能保持长时间的沟通甚至生活。
那么很多事情包括三观都可能不一样的古代人呢?
奇怪的不是别人。
是她自己罢了。
她莫名其妙的对猎户太严苛了。
“不会是因为这样我才没什么朋友吧。”
陶夭夭苦中作乐的嘟囔着。
这日谁都没有出门,陶毅和猎户渐渐发现陶夭夭似乎一切正常。
晚饭的时候,陶夭夭坐下把盛好菜的碗递过来坐下。
“说起来那把刀……”
猎户心里一紧。
“你到底还要不要?”
陶夭夭低头喝了碗汤,“我没想到你真的那么讨厌那个打铁的,虽然我可能比你还讨厌他就是了,你真不想要的话我下次去镇子上就顺路退了。”
“不用了,我那天是一时……刀挺好的。”
陶夭夭满脸怀疑的看向他:“真的?你可不要因为怕我生气就勉强自己哦?”
“刀这个东西用久了搞不好要有感情的,相当于是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你可别……”
“我真的觉得挺好的,就像你说的,我那日是有点……孩子气……”
陶夭夭品了品他的表情:“唔,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