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和四大将军一起商量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璟华温柔地笑,“不过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那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呢?”
“你很着急么?”璟华像是觉得有点好笑,认真想了想,道:“过一会儿吧,我一会儿找他们商量点别的事。等结束了,我就派人来叫你。你刚睡醒,应该也没那么快会睏对不对?”
这个一会儿,就一会儿到了天亮。
饶是她已睡过一觉,也已经睁不开眼睛,提心吊胆地挨到下半夜,长宁来带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阿沫姑娘,醒醒,殿下要您过去。”
虽然认识才两天,但长宁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喜欢她有事儿没事儿老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样子,比那个唉声叹气的蒄瑶公主强上不知道多少!本来嘛,殿下心里也已经是够多事儿的了,还要三天两头的分出神来安慰她、照顾她,那可多累!
而这个姑娘不同,她不用别人哄,自己就已经天天乐得不行了。她笑,璟华殿下就跟着笑,那可多好。长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回说什么也要帮着殿下把她给娶过来,放这么个开心果儿在家里头,殿下每天饭都多吃两碗,保险能长命无忧!
长宁兀自打着如意算盘,可开心果自己知道,这会儿她已经紧张得快抽筋了。才从军第三天,就来领军纪处分了,想到傍晚时青澜的那张臭脸,心情又沉重到谷底。璟华一会儿会怎么罚自己呢?打军棍?还是直接把自己绑起来,押回天牢?
这一路走得再磨蹭,也有走完的时候,阿沫终于硬着头皮走进主帅与众将议事的中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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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比她想的要大一些,中间还用屏风隔成了前后两个空间,后面那间可能是要长时间连续议事的时候,供璟华休息之用,较为私密。屏风前就是主帅和四位大将的位子,璟华居中,下首左边是“天”字部和“生”字部主将的位子,右边则是“一”字部和“水”字部的。
璟华就坐在那儿,他看着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许是又一个晚上没睡的关系,但精神还行,看到她进来,浅浅地笑了笑,“沫沫,叫你久等了。”
阿沫看看他,又看了看四位大将军。除了璟华在微笑之外,其他人脸上的表情皆奇特而不可捉摸,包括青澜。她咬咬牙,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大声道:“卑职阿沫,见过大元帅!”
璟华本来还好好的,被她这一声“卑职”喊得硬生生给呛了一下,引发连连咳嗽。
“璟华,你……你怎么了?”阿沫又紧张。
“我没事……咳咳,没事……”他低着头咳了半天,终于忍住笑道:“沫沫,你知道为什么要叫你来么?”
“我犯了军规。”她一咬牙,敢做就敢当。
“嗯,”他似乎有些疲倦,用手捏了捏眉心,闭了会儿眼睛,轻轻道:“犯了哪几条?你倒说说看。”
阿沫心想,我怎么知道犯了哪几条,我连军规一共有几条也不知道。她求助式地去看青澜,只见他两眼上翻,竟完全不理自己。
阿沫支唔了半天,硬着头皮道:“我本是军医,未得长官批准,溜上战场,其罪一;我上了战场,还不听号令,任性出列去救小呆,其罪二;我不自量力,想将小呆拉上岸,却引得璟华你为了救我而身陷险境,其罪三;我莽撞行事,害得你们的作战计划全盘打乱,其罪四……”
璟华淡淡道:“很好。”他望向众人,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四位将军,可还有什么意见?”
四位继续斜四十五度仰望星空。
璟华笑笑道:“既如此,那本帅可就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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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又称“冬节”或“正冬”,是上古时候黄帝定下的一个重要日子,胤龙族既然是黄帝扶持登上凌霄宝座的,那对待这个节日自然不能马虎。
以往,天庭都将冬至日作为朔日,进行年终大祭,拜一拜上古众神,也拜一拜胤龙的历代先祖,以求三界太平,四海无恙,也求天帝的这个位子能坐得更风调雨顺些。
既然是过节,那就有许许多多的规矩。文武百官不上朝、不议事,天帝要对各官员逐个年终考核,该封的封,该赏的赏,该打屁股的打屁股,这工部和礼部便有很多相关的工作要做;百官穿新朝服,入宫贺岁,那织锦局便要忙碌起来,哪家分多少绸缎,哪家分多少锦帛,一个个都要称量;既是贺岁,自然也不是嘴上光说说,总得略备薄礼,以显为人臣子的赤胆忠心,那人家既然送了礼,你当天帝的总得留人吃饭吧,所以年末这御膳局也是一个忙……
往年这些忙,特别是关于后宫里吃穿用度方面的,天后姜懿也不怎么管,都是连活儿带凤印一起丢给蒄瑶这个义女。
蒄瑶心细,且对这些方面很有些天赋,预算再有限,也总是能把场面撑得花花绿绿,没有海错山珍就以创新与巧思弥补,没有绫罗锦缎就以品味与款式取胜,最后总是让众臣啧啧称赞,也总是让天帝面子十足。
今年这个冬至,却有些不同,姜懿上了诛仙台,蒄瑶又嫁去了无妄海,两个人一个都不着落,但该干的活儿还得有人干。一个月前,天帝就开始发愁,蒄瑶却贴心地回来,求见天帝,问能不能准她这些日子回原来的拂嫣宫暂住,待忙完岁末迎春这些事儿,再回无妄海去。
天帝自然求之不得,同时慈爱地说,也不着急回去,拂嫣宫本是她出嫁前住的,什么时候想回来住都行。后宫一堆琐事儿,没个人管总不成,她又是太子妃,她来管正是名正又言顺。
蒄瑶笑笑,谢过天命。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
她从凌霄殿出来,却没有直接回拂嫣宫。她既得了圣旨,以后都不用再回那个冰寒凄苦的人间地狱,自然也不着急回拂嫣宫。
她径直去了诛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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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懿被捆灵绳绑了已经好几十天,使不出一丝灵力,且每日黎明和傍晚,日月交替之时,都要受万箭穿心之苦,用一昼或一夜的时间伤口恢复完全,紧接着下一次的万箭穿心便又如约而至。
这种惩罚煞是恶毒,明明痛苦万分,却又保你十二个时辰后毫发无伤,然后换个姿势,再来一次。人说冥界十八层地狱里,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是,什么刀山油锅、拔舌炮烙,不过也都是受了天庭的启发,真正刑罚的宗祖源出自此。
蒄瑶去看她的时候,恰逢日落。姜懿正在抵受酷刑,老远就听到她凄厉的惨叫声。蒄瑶忙几步奔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万箭已经穿过姜懿的胸口,鲜血染得她整个上半身都是红色,她还穿着最原先的那件宫裙,血迹污渍日复一日的干了湿、湿了干,早已污秽不堪。脸色因不断受刑而煞白,脸上的伤痕累累,又久未梳妆,偏栗色的长发一丝丝凌乱地搭在脸颊上,惨如厉鬼。
蒄瑶几乎不敢相认,惊叫了声,“母后!”
姜懿缓缓抬起头来,看到蒄瑶似乎有些惊讶,皱皱眉道:“瑶儿,你怎么来了?”
蒄瑶紧走到她身边,惊惶地似是想去扶她,但又习惯性地不敢,泫然欲泣道:“怎么会这样?瑶儿听父君说,母后上诛仙台是自愿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的,怎么竟会受如此酷刑?”
姜懿不愧为炎龙族的长公主,纵已沦为阶下囚,却仍是冷傲如昔,面对蒄瑶的胆小和哭哭啼啼,心中甚烦,冷哼一声道:“那个伪君子的话你也能听么?他忍了我几千年,现在终于不用忍了,当然巴不得弄死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蒄瑶仍在落泪,“母后受苦至此,瑶儿却无能为力……瑶儿不孝……”
姜懿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孝不孝的?我本来对你也没多好,你也不用为我难过。”
她的脾气向来如此,很冷,却也很直。她不喜欢的,从来不愿虚与委蛇,费心思逢迎讨好。以前是她不需要,现在是她不愿意。
眼泪还挂在脸上,蒄瑶却突然笑了。
“母后既也知道对我没多好,那我这些泪也是白流的了。”蒄瑶突然换了一副脸孔,悠悠道:“没想到母后到了今日还是如此强硬,你这样的性子,父君能忍你这么久,也还真是让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