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自是不知这次进京对曾贵祥的触动委实挺大,不但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他的良知,也激发了他要发奋念书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
当然,这是后话。
如今且说因为江南的到来推迟了曾荣回宫的时间,待她回到内三所时,暮色已临,墙角的沙漏显示是酉正,宫门关闭的时候。
曾荣正暗自庆幸时,郑姣敲响了她的房门,说是看见屋子里亮灯了,来看看她。
曾荣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了点揶揄,也带了点狡黠,似乎还带了点欲言又止的小兴奋,猜想准是下午又发生了什么,否则,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来找她闲聊的。
“郑姐姐,来,这是我今日带来的家乡月饼,咸的,你尝尝。”曾荣打开了一个盒子。
这是徐老夫人特地送她的,知道她中秋节肯定出不来,特地提前做了些给她带进宫来尝尝。
“好啊,我还没有吃过咸月饼呢。”郑姣也不跟曾荣见外,掰了小半块送进嘴里。
“郑姐姐,皇上那边下午没出什么事情吧?”曾荣趁机问道。
郑姣没先回答她,而是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就差没把曾荣身上看出一个窟窿来,曾荣鲜少这样被人“热切”地打量,饶郑姣是个女子,曾荣的脸也带了点红。
“郑掌事,你这是干嘛?”曾荣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她是担心她穿着太监服去国子监的事情传开了,对她对朱恒均会不利。
“我是好奇,我究竟哪点不如你,我需好好看看。”郑姣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晃着脑袋说道。
曾荣坐在了她对面,“好姐姐,你就别消遣我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好几件呢,你想先听哪件?”郑姣慢悠悠地问道。
“我都想听,以后姐姐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要能力许可,不违背良知道义,但有所命,莫敢不从。”曾荣很诚恳地回道。
郑姣撇了撇嘴,“这话太没诚意了,什么叫不违背良知道义?伸缩的余地太大了。”
“有诚意,我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底线,和我做朋友,你尽管放心。”曾荣正色说道。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呢,我跟你讲,是皇上下午又犯了偏头疼,找曾太医扎针,我去记录病案时,才知病因居然是因为你。”
“我?”曾荣苦笑一下,“该不是我上午和皇上去国子监一事传了出来吧?”
郑姣见曾荣主动坦承此事,可见是真拿她当朋友看待了,这才告诉她,下午皇贵妃去乾宁宫见皇上了,说是皇上偏心,能带曾荣去国子监却没带她去,她一直也想去见识见识儿子的风采,既然曾荣能扮作小太监,她也能扮作老太监云云。
巧合的是,皇贵妃尚未离开,皇后又来了,也是为曾荣来的,只不过她是来劝诫皇上的,说皇上一而再地为曾荣破例究竟想做什么,身为一国之君带头不遵守宫规,一而再,就会有再而三,宫里已经有各种闲言碎语了。
“这些日子你小心些,千万别又撞皇后手里,别看内侍监的掌法权被收了,但她一样可以以藐视宫规,给皇上和皇室抹黑等罪名惩罚你。”郑姣叮嘱道。
“我一直很小心的,除了当值,除了偶尔奉命去一趟慈宁宫,别的地方我几乎不涉足。”曾荣哀叹道。
大概她天生就是和王家女人不对付吧,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仍是没有逃过被王家女人挟裹的命运。
“还说呢,宫里也有你和二皇子的版本了,你跟我说实话,这两人究竟谁才是正主?”郑姣眨眨眼,揶揄道。
也不全是揶揄,带了几分试探,也带了几分失落,毕竟不管是论长相还是才学,她都比曾荣要略强一些,可奈何皇上就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我可以跟你说句托底的话,肯定不会是皇上,至于二皇子那,也不好说,事实上,我也看不透看不懂,女官筛选时,原本我是想进慈宁宫,可最终皇贵妃和王皇后两人博弈,我进了内侍监。对了,那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还有,皇上如今叫我去了内廷局做女史官,我听闻女史官至少也要做个十年八年什么的,因而,我才说自己看不透。”曾荣再次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左右宫里也有谣言了,与其让别人去构陷自己,还不如找到机会主动澄清,澄清的次数多了,这些话总能传出去一二吧?
“真是奇怪,我去国子监碰上了三皇子,皇贵妃知道此事不难,可皇后又是从哪里这么快得到消息呢?”
联想起上次她出宫,回来不到半个时辰,王皇后的人便过来抓她了,曾荣直觉有人故意盯着她,利用她来挑拨王皇后和皇上的关系,也挑起她和皇后的矛盾。
这个问题郑姣就回答不了她,临走时,她有意无意地瞥了曾荣一眼,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累死我了,成天搬弄那些旧文档,一堆土不说,还一股霉味。要我说,崔姑姑也是偏心你,这些活都不让你沾手,可我一个人使劲造呢。”
这话让曾荣瞬间警醒了,是特有所指还是郑姣随口一说呢?
“谁说崔姑姑偏心我?我也没少整理这些旧档,只不过我整理的是这近三年的。对了,郑姐姐,你整理的病案中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病症让你印象深刻?”
“特别病症?”郑姣“凝神细思”了一会,真给曾荣举了一个例子。
说是宫里有位嫔妃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久咳不愈,有人说是痨症,有人说是肺虚,有人说是吞进了异物,也有人说是百日咳的后遗症,为免传染他人,本应送出宫休养,可皇上不舍得,只让她在宫里隔离,每日倒也打发太医去看诊,可据郑姣细查,太医压根就没好生给这位嫔妃治疗,每日的脉象和药方均没什么变化,没多久,这位嫔妃就抑郁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