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施粥结束后,朱恒带着曾荣回了钱府,正式拜见钱夫人。
钱夫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和善,个子不高,偏胖,皮肤白净,快四十岁的人了,五官看起来仍很细致,嗓音柔柔的,可惜说的话曾荣大多听不懂。
不过对方的热情曾荣倒是感知到了,见到曾荣和自家女儿携手进门,没等人介绍,就上前拉着曾荣的手满口问好,一面问她多大年岁,哪里人氏,哪年进宫的,一面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一处也没落下。
曾荣今日是以女官身份和阿春一起陪朱恒出门的,故身上穿的是女官服饰,很普通的灰蓝色绸子棉袄,外罩一件深蓝色半臂,下身是一条深蓝色裙子,很老气的装扮。
好在天冷,曾荣披了件朱恒送她的斗篷,不过进门后
阿春替她解了下来,抱在怀里,正好露出里面的狐腋裘来,纯白的,不带一点杂质。
钱夫人也非以貌取人之辈,虽看出曾荣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值钱物件,倒也没有轻视之意,依旧拉着曾荣的手不停地夸她,说她气韵好? 模样也好,五官也周正秀气,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云云。
当然? 这些话都说钱浅在一旁帮着转述的? 曾荣自己是听了个云里雾里。
据钱浅说? 她母亲也曾在京城生活过几年,当年也会一点这边的官话,后来回南边后一直没机会说? 也就逐渐忘了? 不过听应该是没多大问题。
曾荣一听,忙也夸上了对方,说她温婉和善? 说她端庄大气? 说她年轻漂亮? 果然? 对方听了见眉不见眼的? 拉着曾荣的手不舍得松开。
谁知就在曾荣自己提出来要给对方行晚辈礼时? 钱夫人却慌忙摇头,说是等过几个月,就该她向曾荣行礼了。
最后在曾荣的坚持下,对方只受了曾荣半礼,送了一对满绿的翡翠镯子给曾荣? 细细小小的? 正适合她的年龄。
一时见礼毕? 钱夫人问起曾荣老家的成亲习俗? 曾荣着实没有什么要求,对老家的习俗也不是很清楚,钱夫人一听? 说起钱家的嫁女规格,嫁妆一百二十八抬,家具、衣料、首饰是大头,其余就是摆件、古董、字画什么的。
曾荣没等对方说完,先就摇起了头,这也太破费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嫁女也就这个排场,她一个人人皆知的农家女有必要打肿脸去充这个胖子?
“你不满意?”钱夫人故意曲解她,揶揄道。
“回夫人,阿荣不敢,阿荣也不配。”曾荣着实不知说什么好,只觉眼泪又在打转了。
“真是个傻丫头,下次可不许说这话,什么敢不敢的配不配的,你别忘了,你要嫁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当今的嫡皇长子,太后、皇上和二殿下都认可了你,谁敢轻视你就是跟皇家过不去,听话,以后把腰杆挺直了。”钱夫人一手拉着曾荣另一手在她后背拍了两下,真让她挺直了。
对方的动作释放出来的善意曾荣先接收到了,这番话是等钱浅转换之后才听懂的。
“多谢夫人体恤,话虽如此,可曾荣是真不想让夫人破费,曾荣听闻年初钱家已捐出二十万两白银外加十万石粮食,这次秦川那边的旱灾,只怕钱家又没少出银子出粮食的,曾荣和二殿下商量好了,我们的婚礼从简。”曾荣只得搬出了朱恒的原话。
哪知钱夫人听了这话伸手在曾荣脑门上一戳,“真是个傻孩子,这就是二殿下的主意,他那是糊弄你呢,他跟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说要给你最好的排场。还有,这些银子也不是我们出,是二殿下出的,你放心,他富裕着呢。再不济,还有我们钱氏呢,你也别把我们看扁了,我跟你讲,这些年阿浅她爹和她叔叔没做别的,光打理钱氏的产业了。”
“这回你信了吧?我跟你讲,我表哥对你心重着呢,啧啧,还说要给你最好的排场,难怪当初表哥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你。”钱浅在一旁吃吃笑道,一边笑一边故意羞曾荣。
“咦,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看我如何收拾你。”曾荣这半日已和钱浅混熟了,上前就要去拧她的脸。
哪知她手还没碰上钱浅,钱浅的脸却先红了,像煮熟了的虾子似的,眉眼间也有水光流过。
这倒是奇了,难不成她也有心仪之人?
联想起之前朱恒一直说的,钱浅要在老家订亲了再来,莫非,这妮子的亲事也定了。
曾荣刚要开口打趣两句,忽地又意识到不妥,毕竟还有长辈在呢。
这不,钱夫人见女儿害羞了,也伸手在女儿的脸上揉搓了两下,“我们阿浅也大了,也知道害羞了,就是不知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娘,连你也这样。”钱浅抓着母亲的手扭了起来。
这话听着大有蹊跷,不知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也就是说,阿浅的亲事并未定下来。
这么一想,似乎也有道理,阿浅比曾荣还大一岁,若真订了亲,明年也该成亲了,这会就该在家里备嫁呢,怎么还能跑到京城来?
可没订亲,阿浅脸红什么?
莫非,她也有相中的人了?
曾荣脑子里很快闪出一张面孔,欧阳思。
据欧阳思说,这些时日他常和钱鸿一起探讨学问,言语间也颇为相熟随意,保不齐钱家还真看中了欧阳思。
除了出身差一些,欧阳思的长相、人品、才学哪个也是无可挑剔的,确实堪为东床。
可问题是,欧阳思是阿华相中得人啊。
这么说似乎自私了些,阿华才八岁,就算她能嫁给欧阳思也要七八年之后,彼时欧阳思年近三十了,他是独子,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就算欧阳思肯等,他母亲也未必肯等。
可错过欧阳思,阿华能否放下他?毕竟是她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没了他,她还会幸福吗?
曾荣纠结了,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妹妹,或者说,帮到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