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在柱国公脸上,如同一柱温热的泉水,自额头直浇而下,淋湿了柱国公的眼睛,粘粘腻腻的,带着腥甜之气,柱国公木木地抹了把眼睛,然后就看见柱国公夫人的身子缓缓向他倒来,手中的剑跌落,下意识上前扶住自己的发妻,一脸懵地哽声呼喊:“贞秀,贞秀……”
“我……我没有……没有……掳走……你的……儿子。”柱国公夫人紧紧揪住柱国公的衣领,吃力道。
刹时天旋地转,仿佛发了地震一般,天地同时踏陷!
柱国公的心慌乱起来,用力捂住柱国公夫人的剑伤,想要摁住伤口不让血流,可那温热的血还是汩汩的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怎么摁也止不住。
“贞秀,贞秀,你别说话,我这就叫太医,太医,快请太医来。”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吃了不少苦,有她,这个家才在,没有了她,以后的柱国公府会是什么样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柱国公夫人的瞳孔慢慢涣散,茫然而又依恋地看着屋顶的房梁,喃喃地念着。
柱国公的泪喷涌而出,她出身并不高贵,他与她却是一见钟情,为了能娶这个家境普通的美丽贤贞的女子,他与父母对抗,与家族对抗,甚至去边关一呆就是五年,不给家里半点音讯,父母终于熬不住,还是同意了这个媳妇进门,成亲的前十年,他们都非常恩爱,是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她变了,变得专横刁钻又不可理喻?变得心狠手辣又狡诈多疑?
是长子死后吗?
还是在得知次子无药可医,终身是个傻子?
不记得了,只知道夫妻二人的心渐行渐远,早没了当初的爱恋与冲动。
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曾经恩爱相知十几年的夫妻,她的一切早已浸入了他的血脉,骨髓,如今这个相依相伴的人,在他怀里一点一点流失生命,气息一点一点变得微弱,柱国公感觉世界末日要到了。
太医赶来了,探了探柱国公怀里的人,气息全无!
“国公爷,请节哀!”
柱国公也不知道自己抱着夫人的尸体已经有多久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是麻木的,妻子脸上的泪与血迹都慢慢干涸,他下意识用手掌擦试着,可自己的泪却不停地滴下,泪水和着血水越擦越模糊,突然他仰天长啸一声,吼道:“滚,全都滚,给本国公滚开。”
太医吓得提了箱赶紧退走,国公府的仆人们不敢进去,更不敢劝慰。
而随从却着急小少爷的事。
“国公爷,勋少爷……”
是啊,没了发妻,不能再没儿子!
柱国公将妻子的尸体抱起,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放在床上,然后执起地上的剑,不顾一身血污大步走了出去。
老管家紧张地跟在身后:“国公爷……”
“报丧!”柱国公沉声道。
柱国公夫人不明不白死了,只是报丧就行了?死因呢?
杀死自己的发妻,不用受制裁吗?
老管家的脑袋也是木的,不知这个丧该如何报。
但他家主子已经奔出了大门外,跃身上马,狂奔而去。
柱国公在外头寻了一整夜,却还是没有找到儿子的半分下落,早就心力憔悴,全靠一丝信念支撑着才没倒下。
等回府时,脸色乌沉乌沉的,老管家却正在大门口团团转着,一见他回来,赶紧迎上来:“国公爷,小少爷有下落了。”
柱国公听了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子:“有下落了?快说,在哪儿?”
老管家的脖子被勒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是……是二小姐……着人送了信来,说是……说是北国的……惜玉公主……”
国公夫人的侄子的死,就与惜玉有关,夫人前儿将顾桑苗告了,顾桑苗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理寺大牢中,那惜玉与顾桑苗感情极好,是为了报复,所以才抓了勋儿?
柱国公稍一思索,就感觉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
顾家那个小贱人就是个祸害精!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
她抢了女儿的未婚夫,她害死了内侄,如今又是因为她,让自己错手杀了发妻……
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怒火与不甘吞噬着柱国公的理智,血污的衣服也懒得换,转身又朝外冲去,一路骑马狂奔到大理寺。
衙门有人阻挡,看清却是柱国公,惊愕地问:“国公爷,您这是……”
柱国公冷静稍许,语气尽量平静:“本公想要见一见顾二小姐,问问当时案发具体情况。”
那衙差觉得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是苦主一方,加之如今这个案子,上头是不希望闹大的,顾二小姐与大理寺卿上官宏的关系谁都清楚,再说了,上头还有个摄政王呢,如果柱国公讲道理,网开一面撤了诉状,保不齐二小姐就被放了,岂不皆大欢喜?
便也不再阻止,还亲自在前头引路。
顾桑苗被关的牢房并不远,而且条件很不错,还是个套间,有个小卧室,干干净净的,一应生活用具都全,柱国公进去时,见她正一边磕瓜籽一边画着什么,还不时地露出笑容。
这是在坐牢吗?分明是在度假吧!
除了失去自由,她的生活没有半点影响,甚至还与别的牢房隔开,不让别的囚徒打扰到她。
那女子脸上那抹浅浅的,甜甜的,自得的笑容和这里的一切深深刺激了柱国公,妻子为了能把她送进来,费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