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 第23节

第28章

“殿下…摸摸狼奴。”

楚言枝这才明白原来他之前说的吃饭, 不是要她喂,也不是要她看着他吃,而是他想让她吃他做的饭。

她怀疑地问:“你会做饭?”

楚言枝拉过他拽自己袖子的手, 但他不肯松一点,她只好拿起他攥木偶的手。

又僵又冰, 她一碰,还会轻轻发颤, 如同缀在屋檐的冰棱被春风吹过后开始一点一滴地融化。

狼奴放轻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看小公主牵起自己的手,摸他食指指腹的烫伤和落了面粉灰的手背。

楚言枝拿过他的小木偶,于灯下细细看他手腕上的绷带, 上面泛着潮意, 还有残存的血迹。

她抬头,狼奴的眼睛也如水洗过的黑葡萄般涌动着将出未出的雾气。

“狼奴会。”他拽拽她的袖子,殷切道, “殿下,吃饭。”

楚言枝被他拉着往东殿走。

走进东殿厨房, 年嬷嬷正撑着脸坐在药炉旁扇火,听到动静回头看见狼奴和被他拉进来的楚言枝,打着呵欠站起来:“奴奴真把殿下领来了?”

狼奴仍不肯松开楚言枝的袖子, 他对年嬷嬷一字一顿道:“嬷嬷,饭,狼奴的,给殿下。”

红裳搓着手放下厨房帘子, 多点一盏灯放到桌上, 给楚言枝搬凳子坐下, 闻言道:“殿下晚上吃得可多了, 哪里还吃得下东西?狼奴自己吃了没有?”

“他不肯吃,非要等殿下回来。”年嬷嬷抻抻腰,揉揉眼睛,掀开锅盖把一直焖着的葱香白面馒头与韭菜饼、清蒸鲈鱼、菱角老鸭汤和香菇蒸滑鸡都端到桌上,对楚言枝道,“狼奴聪明!殿下,这些都是他帮忙做的。他学东西真快,歪着脑袋放油放盐,竟分毫不差。看我甩几次铲子,他也会了,有模有样的,我小时候学做菜都没这么快。”

狼奴知道年嬷嬷在夸自己,他站在楚言枝旁边,脸微微仰着,嘴角抿出一个又骄傲又矜持的弧度,眼里的得意与欢喜却半点盖不住,迫切地等楚言枝作出反应。

楚言枝托腮看看桌上的几道菜,又仰脸看看狼奴。

她心里惊奇。狼奴好像学什么都特别快,吃饭会了,走路会了,说话也说得越来越流畅,竟还学会了做饭。这才短短几天!

他为什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楚言枝让红裳再端一个凳子,拉狼奴坐下来。

狼奴仍牵着她的袖子,见她拾起筷子端起来碗了,才悄悄放开,磕磕巴巴地对她报菜名。

楚言枝夹了一碗的菜,却连同勺子都递给了他:“吃吧。”

狼奴的话音戛然而止,看看碗,再看看她,有些无措:“……殿下吃。”

“我不饿。”楚言枝摇头,“我要你吃。”

楚言枝没和他客气,她在宴席上吃得实在太饱,饭前饭后还吃了很多糖与果子,这些又都油腻腻的,光闻着胃里就不太舒服。

“……要殿下吃。”狼奴的语调比方才更郑重,以为她可能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强调道,“狼奴给殿下吃。”

楚言枝避开他的视线,并不打算因为他这般殷切可怜,而勉强自己吃不想吃的东西。

他是她的小奴隶,只有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的份,绝没有他让她吃什么东西,她就得听话的道理。

“我很饱,我不吃。”楚言枝也强调,搁了筷子,“我现在要你吃。”

这是拒绝与命令的口吻。狼奴终于意识到,殿下不是没听懂他的话,而是真的不愿意吃他做的食物,连嗅一嗅、尝一尝都不愿意。

他侧了侧头,看着那满满一碗菜,艰难思索着。

狼群向来珍爱食物,猎到后会根据各个狼在狼群中的地位排先后顺序一一食用。他想向殿下证明自己有用,是能狩猎的小狼,所以绝不肯先她一步吃。

而狼群的常态是饥饿,捕食是它们刻进骨子里的生存本能。有时候狼奴再不想吃东西,也会尽力地吃。

殿下不是这样的。殿下在外狩猎吃饱了,回来便不肯碰他的食物。这与他的认知不一样。

狼奴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缓缓垂下眸子,浓长的睫毛随呼吸颤动着。

他接了碗,乖觉地握住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一次一次往下咽。

他听殿下的话。

楚言枝捧着脸看他吃。桌上点了一豆油灯,照在他鼓鼓的两腮和雾气愈浓的眼睛上。她养的小奴隶很好玩。

狼奴吃完一碗,楚言枝要他再自己盛。

狼奴照做,低头继续往嘴里塞肉。他抓勺子的动作仍然钝钝的,但看得出来在尽力控制着。

这样一双手,腕上的伤都没好透,却能挥动铲子炒菜做饭吗?

年嬷嬷给他盛了碗鸭汤,拍拍他的背:“傻狼奴,怎么都不嚼一嚼?来,喝汤。”

狼奴没有理会她,又吃完一碗,才抬头望向楚言枝。

楚言枝问他:“吃饱了吗?”

狼奴习惯性偏偏头,思索她话里的意思。

楚言枝以为他不明白,就伸手摸向他的肚子,有点鼓鼓的。晚上吃太多了不好,她让他把碗放下。

狼奴的呼吸却在楚言枝的掌心覆到自己肚子上的那一瞬间屏住了。她即来即去,他却浑身僵住,用自己的手掌轻轻摸上她触碰过的地方,感觉那一抔陌生的暖意正一点点流逝。

“你想学做饭,等伤好透了再说吧。”楚言枝见他发愣,把他手里的碗拿下来,又将他的腕子拉到灯下细看,嫌弃地点点绷带上面有些洇湿了的血痕,“刘太医说了,不能让伤口碰水,嬷嬷,不要让他做饭了。”

“他非要做,拦不住。”年嬷嬷一边掀开药盅看药的成色,一边应声道。

“他得听我的话。小福子,”楚言枝朝门外唤,“你还有冬衣吗?借他穿一穿。”

小福子正在外间劈柴,闻言吸吸鼻子:“……我晚上再翻翻!”

楚言枝还想再问问正收拾桌上碗筷的红裳这两天能不能给他做一套,手忽然被狼奴握住了。

他指尖还泛着冷,指腹却有微潮的热意。他小心地抓握住她的手,不敢太用力,又想整个裹住。

楚言枝吓了一跳,直接抽出来,拿手背往衣服上蹭:“你干什么?”

狼奴望望她蹭红了的手背,又看看自己的手,隐约感知到自己是被殿下嫌弃的。

他垂下眼睛,却将腰背挺得更直,耳朵根红通通的,冷白色的脸颊也在灯下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殿下……摸摸狼奴。”

红裳把碗碟放入盥洗盆,舀了热水开始洗,回头见他那又羞又大胆渴望的样子,想到自己曾养过的狗。大黄喜欢缠人,格外兴奋的时候会在地上打滚,露着肚皮要人摸。

她笑道:“殿下,狼奴在撒娇。”

楚言枝“啊”了声,袖子再度被狼奴攥住了。

他已不敢再碰她的手,便试探地将她的袖子往自己那里拽,把作为一头狼最柔软也最易受害的肚皮展露给她:“狼奴乖,殿下摸狼奴。”

楚言枝蹙起眉头不解地看他,他却扯动唇角,露出一个不熟练的笑。他一笑,楚言枝才发现他右侧颊有个浅浅的笑涡。

狼奴还不能明白关于人的许多事,但狼的情绪与情感从不比人少一分。他知道笑是善意,所有人都会对殿下笑,殿下也对他笑过一次。殿下喜欢会笑的人。

他就算没用一点,殿下也愿意摸他的肚皮,狼奴心里那抹被拒绝后涌起的失落感与难以言说的难过终于被这种欢喜掩盖了。

他希望殿下明天不要出去狩猎了,可以吃他做的饭,知道他可以养殿下。

听了红裳的话,楚言枝反倒有些莫名地不太好意思摸他肚皮了。

从来只有她同娘亲、江贵人和年嬷嬷她们撒娇的份,没有谁会向她撒娇。她一撒娇,她们就会抱着哄她。

她不是那么想把狼奴抱在怀里哄。他比她高比她壮实……且他是她的小奴隶。她为什么要哄一个小奴隶?

楚言枝心里乱乱的。

狼奴见她手指拧啊拧的,就是不碰自己,又轻轻拽了拽,眨动黑润的眼睛,央她:“殿下……奴奴的殿下。”

楚言枝瞥他一眼,终于胡乱地揉了一把他的肚子,旋即抽回手,套进小手笼里,站起身道:“狼奴,你……”

狼奴被她一揉肚子,羞得更厉害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喉尖溢出低低的“呜”声。

他们狼族最喜欢在窝里互相枕着肚皮睡觉,亲密且安全温暖。狼奴讨厌铁笼,但也不喜欢在那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独自睡觉。他喜欢被殿下揉肚子的感觉。

楚言枝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不就是摸摸肚子嘛!

“你,你早点睡觉吧。”楚言枝不看他了,转身掀帘走出小厨房。

红裳加紧速度把最后一只碗涤干净,擦擦手正要提灯跟上,就见狼奴反应过来后,起身追了出去。

楚言枝走在庑廊下想,要是再回碧霞阁,莫姨定会再闹自己。她闹不过莫姨,且娘亲同三位姨姨说起话来也顾不上她,不如等她们走了,年嬷嬷进去给娘亲喂药的时候她再跟过去看看。

楚言枝往翠云馆走。重华宫人少,为省灯油钱,只在各殿门前点了两盏宫灯,好在这几日天晴月明,楚言枝扶着廊柱走也辨得清方向。

她身后响起凌乱沉重的脚步声,狼奴喊她:“殿下!”

楚言枝回头,狼奴放缓脚步,一面笨拙地走向她,一面弯起眼睛生涩地对她笑:“殿下,要奴。”

他会说的话还太少,只是想殿下不要再把他留在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小房子里了。

楚言枝站在月光底下,脖子上戴的十八子黑檀佛珠流溢出温沉静润的光泽,映着她白皙的脸庞,衬得她如不知世事的天上仙童。

她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狼奴耳上的热还未褪,眼睛明明在笑,却流露出怕被拒绝或被责怪时的纠结。他抓着同他一样身躯破烂的小木偶,仍向她走近。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摸肚子:小狼撒娇罢了。

长大后摸肚子:…o(*////▽////*)o

从周一起每天日六,当天上夹所以更新在23:30之后

感谢在2022-12-10 01:38:58~2022-12-10 21:4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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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她一定是把他当可同窝睡觉的小狼了。

狼奴到她面前停住了:“……要奴啊, 殿下。”

“要你做什么?”楚言枝不明所以,偏头问他。

狼奴不知道该怎么更精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揪了揪小木偶, 单手搂到怀里,用力摸着小木偶的脑袋与肚子, 眼睛亮晶晶地同她说:“奴和它,殿下, 殿下和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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