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1
冲绳 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
22:00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就跟摸黑走夜路一样,仅凭着眼皮底下的那一点点光亮,他没有办法将步幅迈得很大,因此只能靠加快步频才能勉强跟上,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把这想象成在海底潜泳时的模样,但是冰冷的手铐提醒他这里不是他熟悉的渔场,他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上。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找回自由的气息,不想一股类似于发馊的关东煮的味道直冲鼻孔,害得他只得闭了气息慢慢的调整呼吸,这才勉强止住了翻心做呕的感觉。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戴上头罩砸上手铐,因此心理上的抗拒自不必说,但一想到肩上担负的使命,他炽热岩浆般的怒火便得以平复,热带风暴般的脾气也不再发作,他决定作为代言人向对方清楚的表达中国的立场:钓鱼岛是中国的,我是中国的船长,我在中国的领海里捕鱼,犯了什么法?又有什么错!而除此之外决计二话不说。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感觉心中一亮,浑身上下充满了正义的力量,于是步幅变得平稳步频不紧不慢,虽然他的眼不见光,却仍旧走得器宇轩昂。
就在这时,一左一右走在他两侧的两名海警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一直架在他腋下的手略略使了使劲,示意他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跟着就听见门扇移动的声音,随后便觉出那两名海警弯腰鞠躬的动作来。船长知道已经来到了将要审讯自己的地方,因为脚下出现了光亮并且现出几级木制的台阶来。他在心里笑了笑暗想道:瞧这吓吓唧唧小里小气的衰样儿,天生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让爷来给你们做个榜样吧!于是,他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胸膛,昂然迈步就往里闯。
身材魁梧体格强壮的单奇雄突然启动,他身大力不亏的冲劲儿势头强悍,带着那两名海警脚下猛一踉跄,遂丢了假模假式的礼节连忙跟上,那架势不免现出几分的狼狈来,恼羞成怒的两个人便故意的推推搡搡,不料眼前突现一连串的灯光频闪,原来,这两个人在不觉间已经押着单奇雄走入大厅里来,早已等候在此的新闻记者们一见止不住的一阵狂拍,那两名海警的粗鲁举动瞬间便被记录下来,在这群记者当中有一个人不露声色的挤到了最前面,他把话筒举到了蒙着脸的船长跟前,用中文大声的问道:
“船长,有什么话要对公众说吗?”
单奇雄闻听立时心中一暖,他感觉祖国就在身边,于是浑身一使劲立时脚下生根,任凭那两名海警如何推搡他就是稳如泰山,就听大声的对着记者说道:
“钓鱼岛是中国的领土,我在自己的渔场捕鱼,我有什么错?”
单奇雄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有其他媒体的人连声发问,现场变得混乱起来,而那个人则趁机退了出去,他迅速的敲出一条短讯,热键一点便发了出去,那短讯的署名正是:“战笔”铁卫。
铁卫闪身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冷眼旁观这眼前的混乱场面,他深知接下来还会有更为复杂的情况发生,因此他需要耐心的等。自从他把从千利隽那里得到的有关日本拟对钓鱼岛采取行动的情报发出以后,他便看到了中日双方在钓鱼岛方向展开的日益明显的交锋,但是有关那个情报的具体实施方案还有待遇进一步的验证,所以,当他得到有关日方扣押了中国渔船的消息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冲绳,他需要通过新闻媒体的角度细致的观察日方的一举一动,并且借助媒体公开的揭露日本想要霸占钓鱼岛的企图。
为此,他抢在了各家媒体之前抢先出手,借助船长单奇雄之口空开的对外宣誓了中国对于钓鱼岛及其周边海域的主权,让日方接下来的任何一种举措都陷于被动,他相信当他的第一现场的报道出现在网络和电视频道上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都会知道,是日本首先挑起了钓鱼岛争端,并且在强抢明夺之前为制造种种借口而不择手段,一旦这种声势营造起来,日方的巧言令色就会失去效果,这让他们惯于使用的虚伪欺诈的手段大打折扣。现在,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接下来,就要为因对日方的反击做准备,他推测一个主导这一争端的关键人物马上就会出场。
果然,就在同一时刻,在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停机坪上,柳川义辉刚刚跳下直升机,他晃着高大的身躯踌躇满志的朝着办公大厅走来,一路之上都有海保厅的当值指挥官陪同。守在入口处的警卫虽然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却被他牛拽拽的气势震慑住了,于是情不自禁的立正敬礼,目视他快步如风的走进了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办公大楼。随着柳川一行的出现,海保厅的当值警员们纷纷起立,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他从面前昂然走过,竟对这个气度不凡的家伙肃然起敬,很多人都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此,他们对将要领衔处理这个事件的长官充满了期待。
柳川大步走进了指挥大厅,他一边盯着屏幕上的混乱场面看, 一边抖落了那身咖啡色披风,而后甩手丢给了紧跟在身后的浩志,转而冲着当值的海警指挥官说道:
“赶快把他带离那个地方,让现场恢复秩序。”
海警指挥官一怔赶忙追问道:
“那些记者怎么办?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对待新闻媒体我们可不能硬着干。”
柳川闻听脸色一沉,他很不耐烦的白了那家伙一眼,冷冰冰的说道:
“腾出个稍大一点的空房间,再被一些饮料和茶点,你可以随便招待他们,只要不让他们接触到当事人,第一手材料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边,明白吗?”
海警指挥官被人当着自己属下的面教训了一番,脸上立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从来都是呼来唤去的指挥别人,而今却成了柳川手下的丫鬟,这可让他一时没法接受,但是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总得找人发泄,不然,这口气窝在心里还不得落下病根?于是,他转而朝着自己的手下发起火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立时充满了整个空间,人们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眼看着尴尬的场面就要令指挥功能陷于瘫痪,始终站在一旁的浩志干忙上前灭火,他既看不上海警指挥官的狭隘与浅薄,同时他也不赞成柳川的人前显圣。
他在心里说了句:你们两个都是一路货,越是心虚就越是人来疯,事还没摆平呢你们争什么争?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挂着谦和的笑容,就见他快步走上前去,俯身在海警指挥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掏出手机假意要去揿下热键,唬得那个家伙连忙阻拦,转而冲着自己手下大声的喊道:
“还不赶快行动,我们这是在执行首相的命令!”
大厅里立时发出嗡的一声,众海警像是一群受惊的苍蝇,霎时间飞得到处都是,浩志笑盈盈的派了拍那家伙的肩膀,转身来到柳川的身旁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川先生,审讯室很快就好,您请。
柳川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形,他既为浩志的出色表现感到赞赏,但同时也为浩志的乖巧而感到忧虑,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应该说浩志的举动并未喧宾夺主,但还是让他隐隐的感到了某种潜在威胁,他甚至开始同情起广濑的遭遇来,因此悄悄的提醒着自己:常言说得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可别做了广濑之二啊!
柳川忽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他阴沉着的脸就像遭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明眼人一看便会心知肚明,浩志如此聪明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不过好在眼下的情形替柳川将心病遮掩了起来,让浩志误以为是刚才的混乱局面惹得老板不开心,于是并不往别处去想,依旧是一副情绪饱满的样子侍立在一旁。柳川压了压心头泛起的涟漪,并未表现出更多的异样来,而是继续保持着一副不怒自威的吊样,沉沉的在审讯室隔壁的监控间里坐了下来,浩志一见像是很懂老板心事似的,他冲着刚刚还似怨妇一般而今已经服服帖帖的海警指挥官使了个眼色,轻轻说道:“开始吧!”
海警指挥官啪的一个立正转身离去,浩志有些得意的瞥了撇嘴,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来。柳川忽然对这个机灵能干的年轻人心生厌恶,找他以往的做法或许早就丢出一句:你去休息吧!然后,便再也不会接近这个人了,但是今天他忍住了,因为今天的变故太多了,有些是他设计安排而后发生的,有些却是在别人的蓄意授意之下催生的,这就像是湍急的河流之中大的漩涡套着小的漩涡,身在其中的柳川一时还摸不清河底的情形,因此他不能够随便采取行动,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刚刚才替自己制造了一个不算小的漩涡,一旦掌控不好的话,他是会打翻自己这条小船的。
柳川忍住了已经溜到了嘴边的话,转而闭上了眼睛,好让自己好好的静一静。不想,他刚一合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来。嗯!三浦,这个年轻人也很精明,但是个人的感觉要比浩志来得稳重,并且,自桥本遇刺以后这个年轻人表现得情深意重,比起轻易背主的浩志来要可信得多啊!这个三浦刚刚请示过要来冲绳调查黑泽军神遭遇车祸一事,想必他此刻已经到了冲绳了吧!不如把这个年轻人也叫过来,作为自己的左右手进一步的比较一下,或许可以进一步的分清优劣来,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利用他们搏出个高低胜败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嘛!
柳川想到这里即刻便拿定了主意,于是,他抬起手来轻轻弹出一记响指,站在身后的浩志立即迈步凑到了近前,柳川随即小声的说道:
“你去看看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从现在起,我要你寸步不离的跟在那位船长的身边,只听不说,看你能不能了解得到更多的东西。”
浩志闻听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是,先生。”
言罢,浩志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想,老板是在考验我的能力呢?还是借故将我支开呢?怎么,我连你的老对头都替你除掉了,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哦,这世道真的是…唉!浩志暗自叹了口气,心中不爽却也没再多言,便悻悻的离去。
柳川这边眼看着浩志身影闪出门去,于是伸手掏出手机来,迅速的揿下了一个热键,一阵嘟嘟声过后,电话里现出三浦的应答声,柳川压低了嗓门说道:
“三浦,已到冲绳了吗?”
“是,先生。”
“尽快赶到海保厅第十一管区总部来,我需要你。”
“是,先生。”
柳川轻轻的挂上了电话,抬眼注视着面前的单面玻璃,此刻,那名中国船长已经被两名海警带进了审讯室,柳川一见不由得心里一凛,暗说一声:好魁梧的身板啊!就在这时,两名海警除去了船长的头套,赫然现出一张古铜色的方面大脸来,柳川定睛往船长的脸上望去,就见那人生得一把浓密的络腮胡须,密密扎扎的好似倒卷的荆棘相仿,饱满的天庭下两道苍眉直插鬓边,深陷的眼窝里一对眼睛爆射寒光,柳川一见了不由得心中发冷,暗叫道:此人生得奇伟,真的活脱脱一副天神的模样啊!柳川禁不住坐起身来,嘴上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即在心里暗自较劲道:哪怕你是天神莅临,今天我也要杀一杀你的锐气折一折你的威风。
观察室外,房门虚掩着,浩志紧靠着墙壁侧耳倾听着,他的脸上由晴转阴接着由热转冷,继而默不作声的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