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啪”的一声响过,录音机声音停止,变成了高峰的声音:“王兴旺,听出来了吧?这是给你传信的那个狱警,他都已经交待了,你还抗个什么劲儿,难道还在等你‘喜哥’救你?我想,如果你不和政府合作,那么早晚‘喜子’会把你弄到极乐世界,会让你永远说不出来的。”
耳机中换成了王兴旺的声音:“我交待,全都交待。”
曲刚长嘘了一口气:“哎呀,这家伙终于张嘴了。”
楚天齐回了一句:“他不张嘴还得行?”
曲刚“哈哈”一笑,抱拳拱手:“佩服,佩服,楚局简直就是专治失忆症的高手。”
“纠正一下,专治假失忆。”楚天齐笑着,站了起来,“走吧,这留给他们弄吧。”
二人说笑着,走出了监听室。
……
局长办公室。
楚天齐又听了一遍录音,然后关掉,开始想着事情,这已经是他第三遍听了。
从程绪和王兴旺的交待,以及掌握的证据看,这次何喜发被打一案,总策划就是那个隐在幕后的“喜子”,其他几位涉案人都是棋子。
在二人交待的线索中,好多事情已经核实清楚,有的事情正在核实。但有一条至今无法核实,却又很是重要。那就是这个“喜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究竟现在身在何处?
程绪虽然曾授人以柄,但除了知道“喜子”这个道上称呼外,其他一无所知。王兴旺倒算是道上的人,但对“喜子”的事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以前这个喜子曾在聚财公司工作过。
虽然这条信息不大,但内容却很丰富,让楚天齐不禁产生了好多联想。
怎么又是聚财?何喜发被打究竟和聚财有多大关系?聚财和何喜发又有多大恩怨?何喜发的失忆能不能也治好呢?
第九百七十八章 值得深刻反思
经过多日忙碌,到九月二十日,何喜发被打案暂告一段落。公安局专门召开班子成员扩大会,做了总结梳理。
做为此案的总策划者,喜子至今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目前也只有王兴旺一个模糊的交待:喜子好像曾在聚财公司工作过。
关于喜子的信息有限,同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公安局决定对其慢慢调查。待掌握确切信息,并弄清对方的藏身之所后,一举捕之。
程绪由于以前曾授人以柄,这次被喜子布做一个重要棋子。根据喜子授意,在七月二十九日夜,他制造了此案发生的一个重要前提——监室漏水,接着参与了一个重要环节——电话请示醉所长乔晓光。然后把王兴旺、何喜发同关一室,并传话给王兴旺——在后半夜三*点半以后,开始殴打何喜发,直至打残不打死。做完这些,程绪躲到了宿舍,然后在次日凌晨三*点多,全副武装去拉闸停电。
按照喜子的承诺,程绪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不曾想一个月后,喜子传纸条上门——“让打何人变哑”。看了优盘上的威胁视频,程绪只得迈出了更危险的一步,杀王兴旺灭口。
因为平时不自律,因为自甘堕落,程绪才授人以柄,很容易就掉进了别人的圈套,做了别人实施犯罪的帮凶和重要参与者。他本来是受人尊重的警察,是前途敞亮的副科长,却瞬时成了令人不齿的警界败类、犯罪分子。他已被依法移交法院,等待他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
王兴旺本来就是社会上的混混,他之所以听命于“喜子”,全是按道上所谓的规矩在办。不过他这种简单的价值观,差点让他命丧于“朋友”。本来他就是在押人员,这次却又再次殴人致伤,理应罪加一等。只是这小子却也乖巧,知道事情败露后,为了自保,交待了喜子的一些信息。同时还供出了他自己资金的藏匿地点,言称这是以往所得报酬,愿意用这些资金赔偿何喜发。按照王兴旺提供信息,这些所谓报酬被取了出来,履行相关手续后,除了支付何喜发住院费用外,还有一些富余,正好可以用做何喜发后续治疗费用。
鉴于王兴旺有立功行为和悔罪表现,公安局在把王兴旺移交法院时,特别注明了他的这些可以减罪情节。
此案中,另一重要涉案人就是岳江河。但在程绪和王兴旺的交待中,都没有涉及此人,两人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岳江河参与了此案。
根据现有证据,只知岳江河嫌疑盗走和破坏硬盘。但究竟为何参与此案,在此案中充当什么角色,现在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为此,县局专门将此人信息上报,对其进行通缉。可能岳江河自认躲过一劫,但这次侥幸逃脱,只能让其最终罪加一等。
在此案中,没有乔晓光直接参与的证据。但其接受犯罪嫌疑人喜子宴请,被其同伙女子所缠,带班期间脱岗,酗酒误事。从而被间接利用成为帮凶,导致重要嫌疑人逃脱、受害人损伤严重,耽误了宝贵的破案时间,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另外,他生活腐化堕落,有受贿、贪污情节。因此,所犯罪行,被一并移交法院,接受法律的严惩。
做为案发时的监控人员之一,张如玉警惕性不高,没有尽到监控人员应有职责,属于严重失职。但其被犯罪嫌疑人安眠药药倒,属于受害者,并且在案发后积极配合调查,提供了一定的有用信息。故对其不予追究责任,但调离原岗位,到基层派出所任户籍民警。
在此案中,看守所另有多人存在失职、失察等过错,先后受到了记过、警告、降级、调职等处理。
做为主管副局长,张天彪对此案负有领导责任,虽已令其在全体干警面前做过检查,但仍被记过一次。对于这个处罚,班子成员没有任何疑义,就连曲刚都在心中暗道“该,活该”。
此案中,另有与喜子同行者刚子,还有勾引乔晓光的女子,也属于嫌疑人,但目前没有二人相关线索,只能是慢慢进行查找。
做为此案中的主要人员,何喜发是名符其实的受害者。但其在山林租赁一案中有过错,而且现在还住在失忆阶段,故对其暂不做处理。至于何喜发与聚财公司的债务纠纷,也暂不予理会,由当事方自己处置。当然,做为执法部门,也透露一个基本原则,高利息不受法律保护。
此案中,好多人受到了程度不同的处罚。但高峰、仇志慷等参与抓捕程绪的干警及破案有功人员,都得到了不同的表扬和奖励。
……
扩大会结束后,无关人员退场,班子成员会继续。
针对这次何喜发被打一案,众人几乎都谈了看法,只有赵伯祥没发一言。
楚天齐把头转向赵伯祥:“政委,刚才我们都说了那么多,你这位政工专家也得开开金口吧。”
赵伯祥一笑:“什么专家?我不过就是个杂家。从警三十多年,我几乎什么工作都做过,却又什么都是半瓶子不满。刚才我之所以没有讲,就是要多听听同志们的见解,受益匪浅呀。现在我就来谈谈看法,有什么地方讲的不到位或是不准确的,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
赵伯祥的开场白,不过就是一种谦虚,也可以说是低调的骄傲。人家老赵有这种资历,这么说话并无不妥,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但有一个人却有了表现,这个人就是张天彪。张天彪用冷笑做了回应,当然他的冷笑不是表现在嘴上,而是写在的脸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字:“哼”。
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虽然人们都没有刻意去看,但不是彼此挨着,就是面对面,每个人的表情随时都会落在别人眼里。知道张天彪是对赵伯祥不屑,但每个人心中的反应却不尽相同。
赵伯祥自然也注意到了张天彪的表情,但他故做不知,而是直接开始了自己的发言:“同志们,嫌疑人殴打证人,看似一个偶然事件,但其实并不是孤立的,有其必然性。针对这次事件,我想说三个词:教训、警惕、反思。
做为县局看押嫌疑人的重要所在,看守所设施设备堪称豪华。从大门口一直到高墙内的每个角落,几乎全被监控设施覆盖,有的地方更是有红外线感应预警。只是那高高的围墙,以及围墙上全天候带电的电网,就足以扼杀众多不法行为。看守所的警力配备也称得上豪华,既有公安民警,也有武警战士。
但就是这样戒备森严、众兵把守的高墙大院,嫌疑人却轻易的殴打了证人,而事情发生五个小时后,才被偶然发现。这个时候,有的嫌疑人跑的无影无踪,有的则是隐在暗处,冷眼旁观。这个教训难道不深刻吗?
在这个案件中,综合科副科长、监控科副科长都涉了案,所长也被蹊跷利用。那可是重兵把守的高墙大院,那可是进出都需要登记,都需要核实身份的法制场所。但就是这样的所在,一个社会人竟然遥控指挥了整个过程,而且到现在此人还逍遥法外。这还只是一个混社会的,如果要是一个间谍的话,那整个看守所还不变成了叛徒基地?同志们,我们必须要足够警惕呀!
戒备森严和众兵把守这两个要素,看守所可是都具备了。但依然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不可理解的事,发生了怡笑大方的事。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这违反常识,颠覆人们的正常思维认知。不过要是把几件事结合起来看,就都明白了,这还是人的问题。
我们往往说制度管人要比人管人更科学,这话说的非常对,这就是真理。但这句话不能割裂来看,要放到具体的环境中去看,而且制度也是由人制定,由人实施的。做为看守所所长,做为享受副科待遇的二级部门负责人,乔晓光在干什么?在泡女人,在泡不明身份女人。从半夜一直鬼混到第二天下午,要不是被领导揪出来,还不知道要鬼混多少天。
这么说乔晓光的话,还不够全面。他在泡女人之前,还接受了别人的宴请,宴请者是以前和他一块混社会的混混。这样的一个人,能带出好的团队吗?有资格进入警察队伍吗?现在全县说起这个五毒俱全的前所长,那是津津乐道,可我做为一名警察,做为公安局领导,脸上发烧呀。
像这样的笑话,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今年三月份就出现过一起,笑话始作俑者就是这位乔晓光的一奶同胞——乔晓明。这个交警乔晓明竟然一事三罚,还振振有词,结果被人家事主录了音,这真是光屁*股推碾子——转圈丢人。
同志们,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太应该深切反思了。反思我们的队伍建设,反思我们的思想建设,反思我们的用人体系……”
听着政委一个个排比句,人们都频频点头,表示认同。但有一个人却是气的脸色发绿,这个人就是张天彪。尽管张天彪气的火冒三丈,但却发作不得,谁让自己那两个败家亲戚不长脸呢。
讲了大约二十分钟,赵伯祥说完结束语,才住口不言。然后端起面前的水瓶,“吱溜吱溜”喝了起来。
“政委讲的非常切中要害,这个案例确实值得我们深刻反思……”楚天齐接过刚才话头,做起了总结。
第九百七十九章 真来事了
会后,公安局把何喜发被打连同山林租赁纠纷一案,形成处理决定,报到了县委、政府。看到报告后,相关领导没有做出任何指示,只是都在内部文件传阅单上签了一个“阅”字。
县领导们用看似平常,实则精妙的高超领导艺术尽了职责,却又能在万一有事来临时,把责任撇的一清二楚。
县领导们对此报告如此批复,是楚晓娅电话告之的。当楚天齐听说后,只得笑着摇摇头,回了几个字:“佩服、佩服。”
在刚刚过去的九月初,省教育厅赞助许源县的教育扶贫资金已经到位,整整三百八十万元。楚晓娅知道这都是楚天齐的功劳,这里面有云处给楚天齐的面子,于是便要请客表示感谢。
楚天齐理解对方的心情,不过都以工作忙推掉了。那些天尽想着如何对付几个假失忆,楚天齐确实没什么时间,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想避开这个女副县长,他总觉得这个女副县长对自己有好感。
对于楚天齐的拒绝,楚晓娅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刻意强求。但今天却换了一个说法,她要楚天齐帮着引荐,要到玉赤县去取经。
玉赤县是楚天齐的家乡,是他仕途起步的地方,在目前有限的从政生涯中,那里就占了他将近九成的时间,他不能以“不熟”推辞。而且玉赤县刚刚换了主管文教卫生副县长,正是他的熟人夏雪,并且楚晓娅是要国庆长假的前一天去,楚天齐就更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鉴于对方已经封堵了自己的多种理由,楚天齐只得做了一个相对含糊的答复——只要没特殊事就行。
……
再有三天就该放长假了,楚天齐安排着手头的工作,他准备后天回玉赤。自三月一日从家里出来,到现在已经将近七个月,中途还一次没回去呢,他早就想回家看父母兄弟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楚天齐回家的心思也越来越急切。只是楚晓娅要跟着去玉赤县取经,让他有些不自在。自己对玉赤县熟悉不假,和夏雪是好朋友也没错,可越是这样,他的这种不自在越甚。
自己带着一个美女副县长回去,去找另一个美女副县长,让玉赤县的熟人怎么看,让许源县的同僚怎么想?夏雪又会怎么想?她可是宁俊琦的好闺蜜。
自己和宁俊琦的纯洁关系,一直可都是夏雪心中可望不可及的高峰,说是精神支柱也不为过。如果夏雪看到此种情形,对她会是什么打击,她又会把自己想成什么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尴尬的事,那就是如果楚晓娅要跟着自己回家看父母,势必又会引起误会,又会给父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楚天齐有这些担心,也并不是他封建,而是他现在还是大龄未婚青年,又算是官场新势力,正是容易遭闲话的时候。何况他本来就是容易招惹话题的主,又有那么多人盯着他,没事都能无中生有,更何况人们自认为的“眼见为实”呢。
好多人可不相信“同行取经”一说。为什么不带个男县长,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为什么找的也是美女县长?一连串的疑问势必接踵而止,人们又会给自己的问题添上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正一边梳理工作,一边想着事情,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固定号码,楚天齐伸手接了起来:“你好。”
电话里很静,没人说话。
“你好。”楚天齐又说了一句。
就在楚天齐以为打错,准备把电话听筒按到话机上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声音:“你是公安局局长吗?”
“是,什么事?”楚天齐又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真是啊,我向你举报一件事……”说着,对方声音变的非常非常低,饶是楚天齐听力很好,也必须把话筒紧贴耳朵,才听的清。
听着听着,楚天齐眉头皱了起来。等对方说完,他马上问:“你向工商局反映了吗?”
“反映了,反映了三次也没结果,这才给你打电话。”对方的声音满是忧虑,“你不会也不管吧?”
楚天齐道:“我得了解一下情况,还得看看以什么方式去参与。”
对方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失望:“哦,人们可都说你挺能为老百姓办事的。千万别把我暴露了。”女人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听筒里传来“嘟嘟……”挂断的声响,楚天齐把听筒放到了话机上。
今天这个女人反映的事,他以前可没听说过,也没接到同内容的举报电话。听女人的意思,这事现在还挺大,那为什么自己就没听到什么信呢?这事首先应该由工商部门介入,进行调查,如有必要才会请公安局参与,但工商部门也并没有这样的要求。不知是这个女人夸大其词,还是这事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叮呤呤”,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不会又是举报这事吧?这样想着,楚天齐看向来电显示。他发现上面是一个熟悉的号码,便赶忙拿起电话听筒,说了句:“周局长,您好!”
听筒里传来周子凯的声音:“小楚,工作忙吗?听说近期又破了好几个案子?”
“每天反正都不闲着,那几个案子也不是大案。”楚天齐回道。
“那还得是什么大案,人命关天啊?如果总是这样的话,哪还得了?还不得把你们累惨?老百姓也吓坏了。”开了句玩笑,周子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小楚,上次说那事有线索吗?”
听对方提到正事,楚天齐的语气也马上很是严肃:“没有什么线索。由于这事必须保密,我这里又没有太合适人选,暂时只能让厉剑悄悄排查摸底,到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周子凯叮嘱道:“哦,别着急,这事必须稳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吧,我也再帮你想想办法。”说到这里,对方换了话题,“我听说小郑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齐先是一楞,旋即反应过来:“没什么,只是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那小子就是一根筋,人还是很不错的,你别介意。我听他那说法,好像是有人在添油加醋,好像有人在故意跟你找事,你可得小心点。”周子凯说着,感叹道,“你动了他人的奶酪,这些人不愿意了。”
“可能吧。”楚天齐回答。
“马局电话来了。不说了,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周子凯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挂掉电话,楚天齐摇摇头,没想到郑志武找自己别扭的事,周局长也知道了。
忽然,楚天齐眉头皱了起来,不为周子凯说的周仝丈夫,而是对方说的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