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暗香冲淡了空气中的胭脂味,如想象中一般,抱起来比看着更瘦些,花不语垂眸便能看见季沧笙露出的耳垂,以及交领下白嫩的皮肤。
心跳如雷动,怕被人听了去,又舍不得放开。
那边的小倌不明所以地笑出了声,道:“仙君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的兔儿爷大都是凡人,可经不得您这样的体魄折腾,要不多挑几个轮着伺候您?”
花不语听着这话,一想起陌生的男人会爬上自己的床,心中不免泛起些恶心,眉心微蹙,没有搭话。
招客的小倌掂着沉手的银子,直接带二人去了最豪华的上房,这房间比普通套间客房还大些,床竟然占了快半个房间,窗台上摆着个铜制的香炉,正幽幽地飘出来白烟。
熏香中添了些当门子,香气馥郁,本就躁人,灯罩上再染了些淡淡的红色,让花不语觉得心头闷得慌。
鸳鸯榻上放着一方茶几,屋内并没有别的桌椅,小倌伺候着二人坐上床,将没有接客的所有兔爷都召了进来。
床榻被一层又一层软被垫得又高又软,华丽的被衾,柔软的枕头,还有不少靠枕,霞鲜锦缛,奢靡得很。
花不语一颗心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咚咚跳得连外面热闹的声响都听不见了,面前的人走走停停,小倌介绍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最后是季沧笙挑了两个看起来身.娇.体.软的兔爷,才吩咐人都散了。
这二人看着梨花带雨般娇嫩,倒是十分放得开,走到床跟前的时候衣带就已经彻底散开了。软声软语喊着仙君,声音要多婉转有多婉转,换了一般人,可真不一定受得住。
花不语神色复杂地偷瞄了季沧笙一眼,难不成他喜欢这种?
正想着要如何躲开这俩兔爷,两人却无视了他们似的一头扎进了身后的枕头堆里,叽叽歪歪地开始扒自己衣服。
花不语被那百啭千声的呼唤叫得鸡皮疙瘩一身,还没来得及搓,就被拉着下了床。
“走这边。”
“……”
季沧笙拉着花不语,施了个隔音结界,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就通通隔绝了。墙上有一道装饰用的门,只见他往门把手上一推,一转,竟然真的把这嵌在门上的小门给打开了。
“师尊?”
“走吧。”
门内黑漆漆的,有一条不大的通道,好在通道还算干净,灵蝶在前面散发着微弱的光。
通道虽然不大,站季沧笙倒是正好,花不语却只能弓着身子跟在后面,一步一步下这台阶。
“守宫,也叫壁虎。”季沧笙解释道,“守宫遇到危险,会将尾巴脱落,自己逃走。这鸢阳楼,便是守宫的尾巴。”
“而这里。”季沧笙敲了敲墙上的暗门,门的那一头,能隐约听到人声。
花不语点了点头。
推开暗门,便是守宫镇最大的地下赌场。
各式稀奇古怪的赌.博手段在这里都能看到,而赌注,也并不只有银两。
“二位爷。”两人打开门,便有侍者过来,送上了面具。这面具精致,只遮住了上半张脸,戴上之后可以隐藏气息,对于修者来说,隐藏气息便是隐藏了身份。
季沧笙和花不语换了一身行头,戴上面具,顿时看对方都像个陌生人了,若不是屏风后只有他们三人,指不定面对面遇见也不认识。
走出屏风,即便见过不少大场面,花不语依旧有些震撼。
曾经花不语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们住在像没有盖子似的蒸笼一般的土楼里,土楼中的房间布局不似普通的方正,而是围成了一圈,并且如蒸笼般一圈搭着一圈上去,这赌坊正是和那土楼一样的构造,只不过是一圈又一圈地向下延展。
站在护栏边上往下数,赌坊的楼层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层。本身就是向下修建的,又是这个数,怎么看也不吉利。
更加古怪的是,越往下走,楼层外支着的棺材就越多,不过这着棺材没有盖子,里面放着的也从金银珠宝变成了奇珍异宝。
“二位仙君要去哪一层?”
“第十八层。”季沧笙道。
“要去十八层,也不是不行。”那人笑了笑,拿出一块垫着红色丝绒布的长方盘子,盘子的四周镶嵌着指头大小的明珠,颗颗圆润饱满,价值不菲。
他还真见过不少上来就要指名去十八层的,可有不少人掏空家底,也不过只能去十来层。
当然,从第十层开始,赌注可就不只是财物了,而十五层之后,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的交易地盘。
修者越到后期,进展越慢,命数也十分珍贵,但少不了那些年轻气盛的,愿意用命来换点其他东西。
这些个年纪轻轻的,又是修者,随便拿个三五十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有人在,毕竟只要进入化神境,修者起码能活两百余岁。
侍者十分乐得看这些人自以为是地养盘子里放他们所谓的贵重之物,最后荷包掏空也只亮个十来颗,好让他也揩揩油水,再带他们下去。
花不语虽没来过,也懂什么意思,刚拿出储物戒,就被季沧笙按了下去。
侍者只见这个子不高且弱不禁风的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差点笑出声。这么年轻的修者,能拿出来什么好的丹药?怕是连六颗珠子都亮不到。
玉瓶放进盘子后,明珠便挨个亮起来,一对,又一对,拢共九对明珠,全部闪着耀眼的明光。
“可是够了?”
“够够够……够了!”侍者就差没伸手扶下巴了,九品灵丹也就亮十二颗明珠,这瓶丹药却能亮起十八颗!这、这难不成!
侍者不仅声音抖,手也有些抖:“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容我禀报上面,查看一二。”
“我们赶时间。”季沧笙道,“你把瓶塞打开,自然有人上来请我。”
“是是是……”侍者连忙把盘子放好,颤颤巍巍地打开玉瓶,药香顿时炸开,绕是这赌坊足足十八层,也足够惊动最下面的人了。
楼下顿时躁动起来,传音过来请他们一叙的不绝于耳,季沧笙偏头,那人立刻塞好了玉瓶,弓着腰请他们往楼下走。
一路上,有无数人抛出诱人的赌注,想要与季沧笙一堵,然而他的脚步却没有片刻的停留。走到第十八层的时候,花不语忽然在隐约之间感受到了什么,侧头看向了季沧笙。
季沧笙垂着眼睫眨了下眼睛,花不语便移开了视线。没有人发现他们已经交流过了,这默契明明是第一次,却熟稔得很。
十八层只有一场赌局,一丈见方的赌桌空荡荡的,赌桌的那头坐镇着个包裹严实的人。
十八层的赌局,庄家不一定是赌坊的人,只要给足了“租金”,便可自做庄家。
季沧笙坐到椅子上,花不语便立在一旁,能拿出仙丹当门票,上面十七层的人纷纷都探出了脑袋来,想瞧瞧季沧笙还能拿出来什么。
在万众瞩目下,季沧笙在衣袖里掏了掏,又摸出来一个玉瓶。和方才那侍者一样,众人以为这随意揣在袖兜里的玩意儿算不得什么,却在季沧笙打开瓶塞的时候,脸色全变了。
无数双眼睛绿幽幽地盯向这边,坐在赌桌对面的人更是呼吸急促了起来。
延年益寿丹!
普通的续.命丹药,顶多延个三两年,并且每五枚药效减半,他这样年纪的人,每天都要吃大量的续.命丹。而这一颗延年益寿丹,一次就能延长他五十年的寿命!
五十年,足够他修为更上一阶,修为的增进能让他再活很多年。
那人立刻拿出了自己的赌注,季沧笙甚至懒得看他拿出了什么,便道:“开始吧。”
“赌、赌什么?”那人按捺不住激动的语气道。
“别的太麻烦,比大小,一颗骰子,一局胜负。”
四周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众人不禁掏了掏耳朵,左右看了看,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啊……啊?”
“丢骰子——”季沧笙拉长了声音,仿佛怕对方残年余力的听不见。
“请庄家出来丢,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那人一心落在延年益寿丹上,生怕季沧笙反悔,不论说什么都是好。
没一会儿,赌坊的主人也到了。一连出现了两颗仙丹,不可能有人能坐得住。
庄家骰骰,自然是公正的,毕竟两遍都交了东西,如若不公正,这赌坊也开不了这么久。
“大。”
“小。”
骰定。
小。
那人欣喜若狂,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生怕丹药被人抢走,冲过来夺过玉瓶就跑了。
“仙君豪爽。”赌坊主人见季沧笙神色无异,仿佛输的并不是一枚仙丹,而是几张废纸,便道,“仙君此来,是有什么吩咐?”
仙丹不过是抛砖引玉,方才那人也没点见识,竟然这么就跑了,也难怪只能来赌场碰运气。
季沧笙从椅子上站起,笑了笑:“早就听闻这边有趣,但方才一局,觉得没什么意思。”
赌坊主人微微点头:“那仙君之意,什么才算有趣?”
季沧笙摆了摆手:“罢了,我随便逛逛,丹药你就收着吧,那种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太热闹。”
“是,那仙君请便。”赌坊主人挥手退下了跟来的侍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能随手拿出仙丹,还敢这么招摇过市的,不论是这人,还是他身后的侍卫,应该都身手不凡。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怀璧不危者,岂是凡人?
季沧笙优哉游哉,说是要逛,还真走马观花地逛起来,这张桌子看看稀奇,那张桌子等等输赢,完了摇摇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而他身后的眼睛,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地方,一个两个人或许管得住,那更多的呢?
花不语沉默地跟着,却也注意到了周围开始有些扭曲的空间,心中警惕,却没有说出,只是已和无名隐隐联系,若有变动,随时可以召出。
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那群人也在暗自较量着,这赌坊为了治安下了不少繁杂的定制,在不断的法术之间,定制越发明显。
空间扭曲到一定的境界,定制便破了。
赌坊眨眼变为了真正的地狱。
赌.徒本就血气方刚,进来这儿赌的,有几个是怕事的?有禁制时做出头鸟只有一个死字,现在禁制破了,形势已乱,不趁机为所欲为地干点什么,对得起交的门票?
赌坊老板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各层的庄家能逃的也逃了。
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他们可不打算管,这种失控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等他们自相残杀完了,再回来收拾残局,修个土楼费得了多大劲?
局面一时无法掌控,又没个人管,那群压抑依旧的表更疯了起来,完全不怕把地给打塌了。
花不语被季沧笙拉着四处躲避,一路下到了赌坊的最底层,在漫天的战.火中,被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拦了下来。
从天而降的惊雷术劈向那个身影,那人只是抬手一挥,便把雷术挥开,落到一旁,登时砸出个半人深的坑。
热风呼过,将那人所着斗篷的帽子掀开,露出了阴影下的脸。
竟然是鸢阳楼里那个引他们进去的小倌。
“二位仙君玩得可好?”小倌抬手,用袖子半掩唇角笑道。
“既然出来了就别绕圈子,我徒弟在哪。”季沧笙用手把花不语别到自己身后,沉声道。
“仙君真是无趣,哪有前.戏都不做,上来就讨人的。”那小倌袖子一撩,浓郁腻人的香味扑来,呛人得紧。
不过须臾间,袖清晖已挥出,却将小倌的残影劈开,小倌化作青烟,笑道:“仙君若是想救你那徒弟,可到水月阁一叙,不过,只能你一个人来。”
青烟渐渐凝聚出了小倌的上半身,那人掐着袖子,手指往季沧笙鼻尖一指,被躲开了也不恼:“妾身不喜欢和他人一并享用,切记,切记。”
无名斩开了小倌最后的残影,空中的轰鸣声更甚,那些个赌徒杀红了眼,仿佛被控制了神智,直直冲了下来。
另一头,方才的小倌渐渐凝聚成型,乖巧地低服在红衣女子脚边。这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变为曾岚氏的人,也是当年面世大会,在花不语的丹田种下血雾之人。
她所在的空间漆黑得无半点光亮,面前竖着一面琉璃镜,镜中正是鸢阳楼下赌场里的景象。
红衣女子抬起手腕,掌中便出现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她的手很小,不足以握住,只能捧着拿到嘴边,像是吃着熟透的水蜜桃,汁水顺着白嫩的手腕,落到鲜红的罗裙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之前趁着花不语精神崩溃,本想看看那人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弱点,何曾想到竟有那样大的收获。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花不语竟然是逆转时间的重生之人,也难怪……
不过,最是有趣的事,莫过于他竟然被前世的仇家捡走了,并且还在保有记忆的情况下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想来上一世,这天元仙尊处处破坏她的好事,女子的眼中便浮现出了一丝怒意,她抹去了花不语有关季沧笙对他好的记忆,挑拨这二人的关系,对于拥有花不语前世记忆的她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等他们互相仇恨,让花不语亲手杀了季沧笙,再把那些回忆还给他,哪怕再坚定的意志,也受不了亲手杀死自己爱人的打击吧。
上一世的计划,被这天元仙尊给搅了,这一世,她可不会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女子幻想着未来的对策,不禁嬉笑出声,随意挥动了下空着的左手,琉璃镜那头,便起了浓浓的白雾。
白色的烟雾乍起,逐渐弥漫,将整个赌坊淹没其中,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这些迷雾并不会消散,反而越发浓郁,连近处的气息都能隐藏。
空中的乱战还在继续,不少人已冲到了最底层,险然躲开好几次白雾之中刺来的攻击,二人依旧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花不语的手被紧紧捏着,这样的情况下,不能暴露气息,无法感知身边的人,只得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防止走散。
本知道情况危急,他却有些心猿意马,光是被握着手腕也让他无法心安,只有实实在在地回握过去,他才能确保他不会放手。
季沧笙这人,向来无欲无求的,浑身上下透着股虚无缥缈的味道,仿佛一松开手,就会永远消失在视线里。
白雾的笼罩下,让他越发地烦躁不安,看不见牵着自己的人,就好比有一把火在他心中烧似的,就要把里面全部烧干了。
注意到袭向季沧笙的声响,花不语立刻抽动手腕,把人拉回了近处。隔着薄纱一般的白雾看清了季沧笙的脸,如同往心坎里浇下了清泉,甘甜柔软地扑灭了火。
花不语回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缝也挤进去,把空荡荡的心房填了个满实。那里有力地搏动着,在胸腔里震得发响。
那人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控制,适应之后便能在混乱之中听清各式的声音,再灵巧地躲开,走向下来的楼梯。
快要到楼梯口的时候,白雾中忽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季沧笙的另一只手,将人拖进了一个不大的房间中。
屋内虽也弥漫着白雾,却除了此人再没有别的气息,花不语只觉得手上一重,便跟着季沧笙一并被拖了进去。
他有些警惕地召出无名,却听见季沧笙制止道:“等等。”
白雾中,近在咫尺的人一袭青衣,偏偏而立,上半张脸被赌坊统一发放的面具遮住,分明是认不出的,却止不住冒出熟悉的感觉。
花不语心中被一块巨石嘭地砸下,浑身血液凝固,连心跳都快趋于静止。
那人声音沉沉,语气里带了些无奈:“果然是你。”
季沧笙眼睫翕动,声音不带半点波澜:“师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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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昨天今天更新,但是拆章没拆好,今天大粗长二合一,乖乖坐好等夸
注:当门子就是麝.香,土楼可以参照大鱼海棠,其他都是我乱编的,我没磕,就是有点嗨
最后:不要抓我我是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