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林秉然坐在一边:怕,都拍出来,再看剪辑效果,可能会给你加一场戏。

林柯算了算时间,杀青之后她只有一周空闲,行程已经排满了,拍一个杂志和两支广告,再无缝对接下一个剧组。

林柯这段时间在剧组,不是拍戏就是看古导演传真过来的剧本。

别耽误杀青就行。林柯感慨。

林秉然喔了一声,看着林柯,道:大明星还挺忙。

林柯问:你杀青之后干什么?

林秉然揉了揉指根,想了想,说:剧本还在观望,休息两个月出国看看父母。

林柯:那,咱们离开剧组,怎么见面?

林秉然咂嘴,装作为难的说:再见面可能就不方便了。

林柯:

林秉然说理:你进组拍戏少则三月,多则五个月或半年,你忙时我也不闲,没空探班,怎么见面?

林柯:那我杀青了去找你。

林秉然摇头:你进组我忙其他工作,你杀青我也差不多进组了,前后两部戏的时间,一年就过去了。

林柯听得血压升高,被林秉然捏住湿红的鼻尖,刮了一下。

林秉然:想好了吗?还瞒不瞒我了?

林柯:什么

林秉然:邹启早不找你麻烦,晚不找你麻烦,今天最后一场戏了,来跟你谈条件?

林柯低头,撇过头,说:就是,初中的时候和他打架打输了,有点小过节。

林秉然端着她的下巴,将林柯激红的脸摆正,审视端详,意图看穿。

林秉然:不是要封杀别人?借的谁得胆?

林柯梗着脖子,说:我狐假虎威。

林秉然用手指搓红林柯的眼角,问:我要帮你封杀他吗?

林柯低声:都过去了,刑讯还有时效呢,放他一次。

林秉然凑过来吻了一下林柯的眼尾,差点以为你哭了。

林柯收紧下巴,憋住一腔情绪。

她这人从小就不争气,激动时就爱哭,床上时会,愤懑和委屈了时也会。

初二那一年,她一年流的眼泪比往后八年加起来都要多。

林秉然是她的恶疾和疮疤,邹启就是那个将脓疮戳破的人,林柯眼神躲闪,支吾:那次见面我没骗你,我真是你粉丝。

林秉然:猜到了。

林柯比林秉然更意外,羞耻抓紧裤腿:你知道?什么时候?

林秉然神秘一笑,贴近在林柯耳边,说:床上的时候,你从来不拒绝我。

林柯:

林秉然收住笑容,抿掉梨涡。

林柯羞赧: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太浪了!我

我喜欢你那会还没分化呢!前半句话,她脱口而出,后半句像一块淤血堵住了喉腔,我我就是

林秉然微眯起双眼,未分化时就喜欢她,那事后讨厌她的理由。

林秉然仓促打断林柯,突然站起来,笑着说:我先去备戏,别生气了,乖。

林柯失落看着林秉然的背影,手指戳破了剧本薄薄的纸张。

逃避的,一直不是林柯一个人。

第三十八章

初冬, 水镇阴雨绵绵数天,冷风寒彻入骨。

季风铃一身旗袍,外衫罩着一件雪白的绒毛垂着丝绦的外衣, 她打了一柄伞, 沿着早就看过许多次的路面一直走。

褚风每次离开李家,都会沿着这条路回家,她总是高高兴兴的来, 再高高兴兴的回, 季风铃总在暗处观察她。

褚家比想象中要破,破墙是才补的,墙根是泥砌的, 一遇大水门前就是混浊发黄的泥浆。

木门上的门闩被拨响, 季风铃紧捏住伞柄, 望着门口。

褚秋一愣,面前站着个像从天上下来的人, 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季风铃:我

褚秋不确定的问:是季小姐吧?

季风铃点头,轻轻一笑。

褚秋推门把季风铃带进屋, 天冷了,屋里烧着炕,褚秋扶着肚子坐上去, 回头时发现季风铃还撑着伞站在门口。

褚秋替季风铃收了伞,将伞立在门框, 把人领进屋里。

褚秋:我经常听小风说起你,虽然没见过, 但觉得小风说的就是你。

季风铃一愣。

褚秋:小姐喝水吗?

季风铃紧张的拉拽旗袍,揩掉手上的湿痕,接过褚秋递过来的碗。

褚秋捧着一个破口的瓷碗, 给季风铃用的是边缘规整的好碗,她打量这个大小姐,想起褚风说的,画里的人出了画,袅袅婷婷站在她面前。

下大雨了,我找不到小风,想去把屋后面的木材收起来。褚秋望着阴沉的天说。

季风铃放下碗,拉拉褚秋的袖子,摇摇头又指着她的肚子。

褚秋微惊,你看得出来?

季风铃抿着颊边的梨涡,低头笑了笑。

褚秋笑容温柔的问她:季小姐多大了?

窗棂滴水,季风铃用手指接过一滴,在桌上写下十七。

褚秋笑容温柔,静静陪着她,从堂屋拿了毛织坐在桌边看雨织衣服。

毛衣打的领口偏大了,看起来不像是给小孩子穿的,季风铃盯着一直看。

褚秋笑着说:是给小风织的,这丫头怕冷,不给织毛衣,入冬就要钻进我的被窝。

季风铃听得一愣。

褚秋抿着嘴角,双眼蓄着光,星点闪烁着,说:她今年说不要了,要把新衣服留给小侄儿。

季风铃将旗袍拉皱,嗓子干涩吞咽一口清水都觉艰难。

褚秋想起褚风蜷在自己被窝里,嬉皮笑脸说怕冷,她失笑道:冬天雷雨多,那么大的人了,还能怕打雷下雨?我知道,她是想阿爸阿妈了

季小姐?季小姐!

季风铃被轻摇两下怔然回神,才发觉褚秋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季风铃摇头,雨小了,她站起来笑着和褚秋道别。

褚秋:雨太大了,再坐会吧,小风回来我让她送你。

季风铃摇头,撑开伞,径直走向门口。

褚风回来了,她浑身淋湿了,担子两端是湿了水的干草。

季风铃愣在门槛处,两人相视缄默。

胆怯、顾虑、愤恨,褚风品不清楚自己的情绪。

让开。褚风冷冷的说。

季风铃举着伞柄,脚步急促跑下来,把伞全遮在褚风的头顶。

我不要!褚风说,挑着重重的扁担闯进了门。

季风铃抿紧唇,旗袍的裙边沾着黄泥水,伶仃立在风雨里。

褚风太阳穴轻微鼓胀,她心软了,卸下担子,冲褚秋说了一声,走出来闷头说:我送你回去。

季风铃要把伞给她,褚风转身回去取了蓑衣和斗笠。

褚风:会穿吗?

季风铃轻轻摇头。

褚风一把把她扯进门廊下,动作粗暴的给她戴上斗笠和蓑衣,摸到季风铃冰冷的手,她不自觉生气,说:穿成这样

季风铃反手轻捏她的指尖,一瞬间便松开。

天边是斜织的细雨,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在田间的地埂上。

褚风脚程快,走在后面,季风铃脚程慢,走在前面。

褚风走一段路就停下来,静静看着季风铃走远,人影快消失时,她拔腿再拉近距离,反反复复。

季风铃从没回头,褚风失去追逐到并肩的勇气。

褚风把季风铃送回李家,不靠近了,只顿在门外。

季风铃迈步进李家,突然被褚风喊住。

季风铃,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褚风近乎痴望的看着她,叫我的名字,我就原谅你。

季风铃回首,头发半湿,发尾汲着水,看着褚风轻轻摇摇头。

褚风转身消失在雨幕,身后的人影模糊,河湾淌着黄泥水,冲刷过石壁,隔出一道跨不过的距离。

当晚,褚家的大门被人撞破,男人突然冲进来。

坏了!

李家要查那个死了的女佣人!

褚风蹭的站起来,褚秋脚步错乱跑过来,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荷包,用力一掷。一纸信、银元和金子全摔在褚风的身上。

混账!褚秋从来舍不得打褚风,这是第一次,她恨不得打死这个脱胎襁褓,第一声不喊爹,不喊娘,却咿咿呀呀冲她叫姐的混账!

小秋!褚秋被男人搂进怀里安抚,你的肚子。

褚秋失控咆哮: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糊涂蛋!我让你杀人!我让你

褚秋软在了男人怀里。

褚风倔强的立在房檐下,她弯腰把钱归拢到怀里,捡起那页半湿的信纸。

季风铃不爱说话,但有一手秀丽纤长的字。

小风,对不起。

褚秋咬牙,恨不得立即把这信纸撕烂,她攥皱,几乎揉烂,沉默之后又珍惜的把纸摊平,用衣角小心翼翼拭去上面的水珠。

小风,对不起。

笔墨在此晕黑成一团,季风铃有没有犹豫过该如何剖白,该如何自述。

褚风抬手抹了一把脸,把煤油灯端近,眼泪滴在纸上时,她会手忙脚乱的揩过。

【我是靖中人,幼时随父母逃荒投靠至李家,我在李家长大,和少爷有了婚约。

打仗了,少爷投身理想,托我照顾好李家,他一去五年,无数人觊觎李家的财富,我只能和老爷远走他乡。

这么多年,少爷并非一纸书信都没有,你看到的那些来李家的客人,次次捎来口信,次次就要从李家带走大量金银钱财,资助战事也好,投资建厂也罢,我只要少爷的消息。

老爷双眼近瞎,账面银钱挪用全由我说了算,我几近掏空李家,却丝毫不敢泄露李家金山已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害怕的事情还是有了端倪,我恐成他人手中玩物。

为了拖延时间,我先传出老爷意图纳我,实老爷养育我十数年,早就视我同亲儿

我借老爷之口,传出李家远在建中存蓄了一笔钱,留给李家后人。

保险箱密码只有少爷和老爷知道,少爷不知所踪,老爷行将就木,如果还有第三个人能知道这件事,那必定是我肚子里的第三个李家人

我前后谋划,要保护老爷,保护李家,保护自己完璧之身等少爷回来。

小风,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你看我的眼神很像我痴迷凝望少爷。

我受方管家和周婆桎梏,信不过任何人,你是唯一的破局人。

小风,少爷坦荡一身,抱负伟大,他不会容你,我也不希望,被他知晓你我之事。

拿着这笔钱,带着秦大哥和你姐姐,走吧。

季风铃书。

大雨夜,雷雨闪电刺破天空,秦树连夜收拾行李,驾着马车停靠在褚家。

褚秋拖着褚风的手,褚风连连挣扎,嘶吼道:我不走!

走!

电筒光一晃过天际,远处有人高声呐喊,李家少爷接连两天督办周婆的案件,开棺验尸,询问,李家腌臜之事,早有前科的秦树,前后不肖多久,他就推断了真凶。

消息从警察局传出,褚秋成了要浸猪笼的破鞋,秦树成了二进宫想再出来,难上加难!

褚风?听说她对季小姐殷勤备至,上课时她会在课堂上偷偷描摹女人画像,放学了,她会躲在李家窗外的大树偷偷呆上半天一夜。

女人和女人!那叫磨镜!不知羞的东西!门口要泼粪才行!

秦树大喊:走了!快

远远的几声遥喊穿透雨幕:杀人犯抓住他们

褚风一把挣脱褚秋:我走了她怎么办!

我不走!姐,你和秦大哥走吧!

褚秋咆哮:你不走!你要陪你死在这里吗!小风!

姐。

大雨冲刷得人难睁开眼睛,褚风哽咽:她骗了我

你还有姐姐!褚秋一把抱住褚风,小风!还有姐姐!

还有他,褚秋牵着褚风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咱们有家了。

褚风失魂,被褚秋拖拽上马后的木板,秦树扬起鞭子,马蹄踩溅黄泥,载着他们出了水镇。

警察局的人扑了空。

几场戏一连拍了一周都不止,雨景搭设困难重重,对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考验。

一场雨夜的爆发戏,更是难上加难,沈风、美术和摄影为这场戏画了成沓的分镜纸,剧组上下工作人员通宵达旦连熬几个大夜。

拍摄时恰好赶上雷雨天,沈风要借一场自然雨,置景的工作人员却怕雷劈下来,到时候人器材全都要毁了。

但没人说话,大家穿着雨衣坚守岗位,在风雨里听林柯和王冰冰的咆哮。

沈风哑着嗓子喊卡时,全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最难几场戏都过去了,再补几个镜头就行了。

天边破晓,云开雾散,林柯眼圈红肿的立在原地,小王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

林秉然穿着雨衣筒靴来接她,林柯仿佛没出戏,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脸颊。

回家了。林秉然说,手掌抹掉林柯价边的泪。

沈风路过,嘴巴里含着湿了半截的香烟,用手把湿衣服拧干,提醒林秉然:可别刺激她了。

林秉然用房卡扫开602的房门,握着门把手撑开半臂宽的距离,拦住林柯进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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