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教堂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三四个人坐在里面,小声交谈着什么。
罗芳也坐在里面,不过她并未与他人交流,只是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对着基督像,双手握在胸前,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
前几天她还说她不太信基督,但是今天看起来已经相当虔诚了。
虽然苏陌的动作很轻,不过他推开门的时候仍然发出了“吱哑”一声,教堂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苏陌老师。”罗芳笑着朝着苏陌招了招手。
既然被对方看见了,苏陌也不好不理,只好走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你这么早就来教堂了,你信教了?”
罗芳笑呵呵地看着苏陌,眼神中多了些别样的意味:“嗯……教友们都对我挺好的,在这里大家都是家人……”
“这样啊。”苏陌点点头,罗芳的笑容让他愈发感觉不太舒服,“我就不打扰你祷告了……”
罗芳似乎不太想让苏陌这么早离开,接着问道:“苏陌为什么不信教呢?”
苏陌怔了一下,不信教还要有理由么,他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答:“宗教虽然是部分人的日用品,但不是所有人的必需品。”
罗芳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苏陌见状,又换了一种简单的说辞:“这么说吧,既然上帝平等地创造了人类,那么,只要上帝还是男人或者女人形象,只要上帝还是白人黑人或者是黄种人中任意一人种,我就不会相信上帝的存在。因为无论哪个人种或者性别和上帝类似,都是对其他人种和性别的不公平。”
罗芳又眨了眨眼,似乎理解了苏陌的意思:“你是说,上帝不像我们,像老外,所以不是我们的神?”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苏陌点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没有兴趣跟一个愚昧的人解释宗教的骗局,打完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苏陌老师,我看见了,昨晚你和小影从草垛里出来的。”罗芳突然拉住了苏陌的手,脸上依然挂着假笑,小声的说。
苏陌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罗芳的笑容了,因为那是一种营业式的笑,就像快餐店的店员……也不对,就算是快餐店的店员,也没有这么生硬的笑容。
就像迅哥见到了三十年后的闰土,他本觉得对方是兄弟,可对方只是谦卑地叫着他老爷。不过罗芳此刻又不全像闰土,讨好的笑容里又透着一丝杨二嫂的狡猾。
“哦。”
然而苏陌听了罗芳的话,却只是点了下头,就甩开她的手,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陌老师,山里很无聊吧……”
罗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苏陌却没有搭理,径直就走了。无论罗芳是不是在威胁,对他而言都没有威胁。
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回家,云月影也醒了。她看着苏陌从外面回来,胡乱地扎双马尾:“你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陌走了过去,也没说罗芳的事:“醒了也没别的事,就到处走走,头发我给你绑吧。”
“嗯,好……一会儿跟我去小店吧!”
“不做死宅了?”
“谁死宅了!我是去买东西吃!”
“就是村头那家吗?”
“嗯!”
他们说的是村头小勾家,他们家是村子里唯一的小卖部,苏陌路过两次,里面零食饮料少得可怜,加在一起不过十来种。
不过小勾家不仅是小卖部,还是小赌场。里面有人打牌,有人打麻将,夹杂着各种叫喝声,满屋子都是劣质的二手烟。
苏陌很讨厌二手烟,也不喜欢赌场,不过陪云月影买一点零食倒是没什么。
给云月影绑好头发,两人走向村头。虽然还是上午,但是小勾家的麻将机和牌桌上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周围还围着一圈看客,有的还跟着投钱下注。人声鼎沸,就像一锅冒泡的烂粥。
而除了麻将和牌桌之外,小勾家里还有一个象棋盘,有两个人正在象棋盘上对弈,一边还有一个旁观的。
苏陌很久没有下象棋了,上一次还是林悠冉给他找“靠山”的时候,在她爷爷家下的。而再上一次,恐怕都要追溯到小学了。自从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了江南省象棋竞赛小学组第一名,就对象棋失去了兴趣。
当时苏陌棋风极其凌厉狠辣,下手毫不留情,一开局就步步压制。从预赛到最终决赛都是以碾压的态势全方位吊打对手,不给对手一丝喘息之机,和他下过棋的小学生几乎没有不哭的。
而当时评委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特级大师,他看了苏陌的比赛之后,极其兴奋地要收他为徒,表示此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象棋天才,日后定然能成为全国最年轻的特级大师,名留史册。不过苏陌觉得人类象棋再厉害也玩不过人工智能,觉得没意思,就拒绝了,改玩围棋。后来人类围棋也下不赢人工智能了,并且看样子这差距只会一天比一天大,所以在他拿了“全国中小学围棋锦标赛”冠军之后,围棋也不怎么玩了。
当年还真是年少轻狂啊……苏陌看了眼棋盘,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象棋决赛时被他下哭的对手。对方好像还是个女孩子,半路就被虐哭了,一边哭一边下,直到彻底被将死,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扑到苏陌身上,小拳拳死命捶他胸口,哭声震天。
云月影对赌局没有兴趣,选了几包零食和饮料就去结账了。苏陌正要和她一起回去,忽然听棋盘上一个男人道:“你是小影在城里对象吧?”
“不是,我是她家教老师。”苏陌说。
那男人笑呵呵的,油光满面,透着猥琐:“老师跟她回来干嘛?床上的老师吧!”
苏陌眉头一皱,不想理他。
男人没有注意到苏陌的脸色,继续笑眯眯地跟苏陌用着黄色腔调:“嘿,这小丫头都进城两年了,怎么还这么嫩,恐怕毛都没长吧?小兄弟我跟你说,这种女人〇起来肯定不舒服,还不如那种……”
苏陌面色一寒。男人的语气很龌龊,但是也很真诚,他似乎是真的想要和苏陌交流这种恶心的话题,也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