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砸在地面上,也砸在沈映棠的心上。
沈映棠躲到了路边的公交车站,想拿起手机打电话,可是翻了翻通讯录,手又无力的垂落了下去,这么多年来除了陈若是她的朋友,她几乎什么都没有。
如今就连陈若都因为受到了自己的牵连而自身难保了。
孤孤单单是什么滋味,大概就是她这样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沈映棠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当初没有执意嫁给宋淮钦会是什么模样,也许她会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每天平淡无奇的生活,不必像现在这样孤军奋战。
可是万事都没有后悔的机会,她也从来都不后悔。
脑袋里不断的回忆起宋淮钦离开时的那句话:“沈映棠,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也许是吧,她还是那个错漏百出,能让宋淮钦丢尽颜面的那个她,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宋淮钦会这么生气,就连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沈映棠不记得自己沿着公路走了多远,好不容易走到车流量多一点的地方,想要拦下一辆出租车,说来也是贱,她被宋淮钦赶下车,沦落成现在这幅模样,竟然心里想着的还是回到拍卖会去。
下着这么大的雨,的士司机无心揽客,就算偶有路过,又有谁回去搭载一个,满身湿漉漉的女人呢?
直到沈映棠在路边等的快要失去意识,才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下来。
“上车。”顾淮的脸在雷雨天映照的非常清晰。
“映棠,你怎么会在这里,快上车。”文采和笑意盈盈的脸也出现在车窗里面。
沈映棠浑浑噩噩,迈上了他们的车。
越野车的后排的空间非常大,她浑身都湿透了,怕坐湿车上的座位,蹲在门旁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沈映棠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淋着雨走了那么多的路,她浑身冷的都失去了痛的知觉。
文采和连忙扶她起来:“映棠,你刚刚这是怎么了,你上午不是和宋淮钦在一起的吗?现在怎么会一个人在雨里?”
“我没事,就是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老朋友,喝多了一点酒,为了清醒一些,才会在雨里走。”她的笑容和手都十分的温暖,沈映棠害怕这种温暖,本能的往后闪躲,脸上还是扯出了虚弱的笑容。
“映棠你先在车上待会,我下车帮你买一套衣服。”文采和还是有些不放心,笑着走下车。
车内吹起一阵暖风,是顾淮打开了空调,沈映棠哀戚戚躲在角落里面。
CD里正在播放着一首70年代的古老音乐,开头长达两分钟的吉他乐,在这样精神萎靡的环境下,听得沈映棠如痴如醉。
……
lastthingIremember.
Iwasrunningforthedoor.
Ihadtofindthepassageback.
totheplaceIwasbefore.
relaxsaidthenightman.
weareprogrammedtoreceive.
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
butyoucanneverleave.
……
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我拼命跑向门口,我必须找到我来时的路,回到我过去的地方,守夜人说:“放宽心,我们只是照常接待,但你永远都无法离去。”
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一场,沙哑的嗓音也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东西。
“今天是不是宋淮钦把你赶下车的?映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最近过的好不好?”一首歌的时间快要播放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文采和去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回来,而顾淮关切的脸近在眼前。
沈映棠害怕面对这样的时刻,非常害怕。
不仅仅是因为今天上午在厕所听到的那些话,更加因为在这样的时候,她害怕被别人同情。
连旁人都觉得她可怜的戏码多么可笑。
“不是的,你想多了,我是自己喝多了才会想要在公路边多走走的,谁知道下起了雨。”沈映棠摇了摇头,语气故作轻松,她不喜欢面对顾淮时候眼里那股浓浓的关心,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说谎!映棠,为什么我回来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你如果过的不好为什么又不说?今天他把你赶下车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找人来接你?你这又是何苦呢?”顾淮有些激动从前面的驾驶座上侧身过来,抓住沈映棠的手腕,逼着沈映棠面对他的眼睛。
“我并没有躲着你,虽然我们是朋友,可你和淮钦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微妙,我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是要站在和他一边的;至于过的不好,顾淮你真的想多了,我过的很好,今天的事情就是我说的那么简单,我一直都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打电话,你看才走了一段不就幸运的遇到了你们,谢谢你顾淮。”沈映棠坚强扯出一丝苦笑,她此刻非常脆弱,却又是那么异常的清醒,清醒到能编织一个足够的谎言去自欺欺人。
也许是这样的解释有些伤人吧,顾淮的眼睛里的光芒有些熄灭了。
他颓然坐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面,若有所失:“原来是这样,你过的一切都好就好。”
车窗外面扬起一张笑脸,任何时候都充满了朝气和阳光,沈映棠有些羡慕,曾经何时她也是这样,对新的一天充满了期待,从来不用担心事与愿违的落差,而不像现在死气沉沉。
“阿淮,你怎么回事?映棠现在心情不好,你怎么放这样的沉重的歌。”CD的声音被文采和关了,她笑着朝沈映棠递过来一个白色的硬纸壳袋子,是曾经宋淮钦带她去过的那家店的标志。
“我看你常穿的衣服都是他们家的,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这个,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谢你,我很喜欢。”沈映棠感激的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对啦,我今天下午还有事情,拍卖会我就不陪你们过去啦,映棠我等下帮你开一间房,让你方便换一下衣服哦。”文采和口气轻松,话说完了还不忘交代一遍对沈映棠的关心。
沈映棠虚弱的朝她一笑,然后她就下车了。
车门关上之前,看着文采和皱着眉头满脸关心的样子,沈映棠忍不住想,她作为一个事外人,却总会用最大的善意来帮助自己,为什么宋淮钦从来都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怜悯都好。
……
“映棠,如果你还是对宋淮钦不死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看看。”一直向前行驶的车辆突然在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
沈映棠往后面的马路看,奇怪的是,天空雷雨区和晴朗区的界限异常明显,马路边上有一家酒店,宋淮钦那辆迈巴赫就停在路边,十分显眼,沈映棠似乎明白顾淮要带她去干什么。
“不要,你别逼我,我不想去,我相信宋淮钦。”车门被他从外面打开,沈映棠猛地退后了一步,眼神惊恐,最后那句补充的话,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顾淮将身上的西装罩在沈映棠的身上,抓着沈映棠的肩膀,脸上一笑:“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在害怕什么?如果是因为害怕见到你不想见到的场面,我保证不逼你去面对好吗?更何况你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你需要开间房换衣服。”
“是吗?”沈映棠半信半疑,就是这几秒钟疑惑,顾淮直接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推着她往前走。
她身上的水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掉,沈映棠本能的不想要往前走,可是顾淮双手一直按着她的肩膀。
路过酒店门口的时候,门口的服务生见了他们,有些吃惊,跑过来问:“先生,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么?”
“不用,把房卡给我。”顾淮的脚步没有停一下,接了房卡就朝电梯走过去。
他们上楼,然后顾淮把她推进了一间房里面:“你把衣服换了,洗个澡,然后出来。”
沈映棠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脚上全是血肉模糊的血印,身上湿漉漉一直滴滴答答的水掉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太痛了,痛到麻木,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脚上的痛楚。
脱掉身上的衣服,沈映棠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拿出文采和为她准备好的衣服,全身上下,完完整整的一套,内衣内裤,还有鞋子都有。
她真是一个细心而又完美的女孩。
全部整理好以后,沈映棠透了一口气,从窗外去看宋淮钦停着的那辆车,她害怕。
刚才她才亲眼看到周宁上了宋淮钦的车,她现在非常害怕出去以后,顾淮逼着她去面对宋淮钦和周宁两个人。
“出来吧,我说了不会逼你,就会遵守我的诺言,而且我真的就是随便说说,没准宋淮钦他只是停在外面,并不是和谁来这里开房呢。”估摸着时间够了,顾淮在外面敲了敲门。
如果可以这样掩耳盗铃下去,她宁愿一辈子都不理会宋淮钦和别的女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这样她就能这么固执的坚持一辈子。
沈映棠想了想,还是走出去了,她说:“我相信宋淮钦,我们的婚姻一直都很幸福。”
“这是房卡,要不要看决定权在你。”顾淮递上一张质地略硬,黑色的房卡,并没有理会沈映棠所说的话。
沈映棠猛地抬头,觉得有些刺眼,没有动手去接。
“怎么?连接过去的勇气都没有?懦夫。”顾淮轻笑着说。
也不知道是神使鬼差,还是她自己现在的情绪根本由不得自己,沈映棠竟然受了魔一样去接了那张卡片。
上面红色的字体印着“503”。
她刚刚在的房间是502。
“他们就在隔壁?”沈映棠问。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顾淮并不看她。
沈映棠颤颤巍巍走到了503的门口,她不停的幻想着打开门以后,只有宋淮钦一个人在里面,她了解宋淮钦,虽然外面关于他的花边新闻很多,可是宋淮钦一向洁身自好,他曾经说过,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和赵婉婉有过什么,就肯定不会和周宁有什么。
也许她会打扰到宋淮钦的休息,然后他一脸不耐烦把她推出去。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打开门以后,看着凌乱的床上,躲在宋淮钦身后的周宁,沈映棠钉在了原地,什么叫心如刀割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早知道就不打开这道门了,不然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宋淮钦慢条斯理扣上白衬衫的扣子,眉头微皱,目光沉着:“你在这里干嘛?”
“宋总这话可就说笑了,尊夫人好像是来抓奸的。”周宁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脸色并不惊慌,反而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说话间,她用眼角扫着沈映棠,眉目间都是不屑。
“宋总,我最怕这样的情节了,你可千万要保护我哦。”周宁笑了笑,依偎在宋淮钦的身上不肯下去。
想要发脾气,却又徒然生出几分悲凉来,很可笑是不是。
沈映棠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她的眼圈全部红了起来,泪如雨下,打在地板上。
宋淮钦看了沈映棠几秒,手掌拍了拍周宁白花花的大腿:“你先出去一下。”
“不要嘛,宋总,刚刚你还那么温柔,夫人一来就要赶人家出去了么?”周宁笑着勾住宋淮钦的脖子,妖娆的身段朝他缠了过去,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火红色的吊带裙,可以看见小半个酥胸。
宋淮钦脸上有淡淡的小,俯身亲了一下周宁的脸颊。
“宋总,不要忘了我的礼物哦。”周宁这才不慌不忙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房间里面走出去。
随着门再一次被带上,沈映棠的心,也就这样被锁上了。
宋淮钦点燃了一根烟,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宋淮钦这样陌生过,结婚三年,相识十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宋淮钦是一个昨天晚上跟她上完了床,今天又和当红女星上的人。
“宋淮钦……”沈映棠捂住自己的心口,话到嘴边,只剩喊他的名字,她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
“谁带你来的这里?让我猜一猜,是顾淮。”宋淮钦的目光深远,静静的坐在床上,不见一丝慌乱。
“确实是顾淮带我来的这里,你没有什么想要的解释的吗?”沈映棠点了点头,看着暗红色的地毯,她突然鼓起勇气问出后面的话。
“你都看到了,需要解释什么?”宋淮钦无所谓耸耸肩。
从前受过再多伤害和刺激,都远远不及宋淮钦今天的这一次来的伤害要多,沈映棠每次都觉得自己的承受到了极限,然而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你以为这次已经够痛的时候,下一次,事实会让你更痛。
沈映棠的心痛的在抽搐,咬着牙,整双眼都红透了:“宋淮钦,你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