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公震惊着,内心没有丝毫欢喜,太子清醒过来对他而言不是好事。他谋划多年,就是想培养出一个傀儡帝王。
只待梁帝一死太子登基,那么他们虞家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权贵。到时候这天下明面上姓梁,暗地那可就是姓虞的。
“殿下,您不是一向最信那些…”
“虞国公,孤怎么觉得你似乎很不高兴。难道你希望孤继续沉迷道术,被人骗得团团转吗?”
虞皇后看了过去,兄长与自己是一母同胞,这些年为他们母子没少操心。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思,皇后清醒过来,兄长必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皇儿,你可别误会你舅父。你舅父的心你还不知道,他只盼着母后好,盼着你好,盼着我们母子俩都好。”
“是吗?”太子毫无波动的眼神灰蒙蒙的,看向明显虚游世外的梁帝,唇角露出一丝讥讽,“虞国公真的盼着我们好?”
“当然,这点母后也保证。”虞皇后说着,见自家皇儿气色并不好,心疼道:“你才刚醒,赶紧回去歇着。大婚的事你不用操心,母后和你舅父定然替你办得风风光光。”
“母后,儿臣几时说过要娶虞家表妹?”
太子的话,令虞皇后一愣。
虞国公眼神阴鸷,他们虞家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扶持他们母子。他们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轻虞家。
先前有那个梅青晓,妹妹的眼里压根看不见薇姐儿。如今亲事都定下了,太子这个外甥居然推三推四不肯迎娶薇姐儿。
“殿下,您和薇姐儿是未婚夫妻,成亲是早晚的事。”
“谁说未婚夫妻就一定会成亲?孤不喜虞家表妹,不想娶她。”太子淡淡地说着,一脸的提不起兴致。
虞国公阴沉着脸,虞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
“皇儿,你和薇姐儿的亲事天下皆知,你要是不娶她,你让她如可自处?母后知道你无心女色,可你是太子,是一国诸君,怎么能不娶妻?”
太子垂着眼眸,像是看不到虞皇后眼里的恳求。
“孤就算是娶亲,也不会娶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什么?”虞皇后惊呼起来,“皇儿,你说谁心狠手辣?薇姐儿最是懂事,最是心慈不过的姑娘家,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那肯定是有人怀恨在心故意抹黑她,你可不能信。”
虞国公深吸一口气,也替女儿辩驳,“殿下,薇姐儿是您的表妹,她是我们国公府的大姑娘。您再是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说她。要是这话传出去,您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可怜她为了您,才割了耳朵,要是她知道您这么看她,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太子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眼神冰冷又木然,像是与世上所有人格格不入。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梁帝嘴角流下的一滴口水,再看着眼中丝毫不掩野心的虞国公,目光越发的冰冷。
“虞国公,你女儿是什么人不用孤再多说。孤说了不会娶她就一定不会娶她,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皇儿…”他一向不喜孤僻,不喜与人接触,不喜女子。虞皇后只道他还是满意薇姐儿,又加上遇刺的事情心情不好。
“母后,儿臣清醒了,就不会再让人再把儿臣当成傻子。你好好照顾父皇,别再操心儿臣的事情。”
他扶着宫人的手,慢慢出了长生殿。
回头望向高高的匾额,眼中尽是嘲讽。
虞紫薇等啊等,没有等来旨意。等到的是父亲回来后立马进了书房,召集幕僚与兄长一起议事。这一举动不寻常,她的心沉了又沉。
关于她的亲事,似乎没成。
她恨着怒着,砸烂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不可以,她不可能失去太子妃之位。她一想到梅青晓说过的话,就恨不得撕烂那张嘴。梅青晓那么笃定自己当不上太子妃,她怎么能让那么个贱人看她的笑话。
“梅青晓,我…我杀了你!”
“姑娘,姑娘。”洪妈妈急得跺脚,又不敢上前。
虞紫薇双目疯狂,“没用的东西,国公府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三天了,你们连个活人都找不到,说什么她没和寿王在一起,那你们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三天前梅青晓和叶訇离开麓京后,叶訇转道去了极乐观,而梅青晓则被人护着甩掉跟踪的人,调头重新回到城中。
她住进一座民宅,宅子处在鱼龙混杂之地。往前是烟花柳巷,退后是越人聚居之地。宅子的后门,与越人的居地仅地墙之隔。
宅子背靠的人家,正是她和叶訇曾去过的那一家越人小酒肆。自打住进来后,她和妹妹阿瑜没有出过门,一应事务皆由老夫妻俩照料。
老伯姓于,她们称为于伯于婶。
于婶端了药进来,满是皱纹的脸看到姐妹二人时,笑成一朵花,“瑜姑娘气色好看多了,喝了这碗药,肯定能大好。”
梅青晓接过药,“这几日多谢您和于伯的照料,我们姐妹二人感激不尽。借您的吉言,我家阿瑜喝了这碗药,定能大好。”
于婶腼腆地搓着手,“瑾姑娘,你这天天伯伯婶婶地叫着,真是折煞我们老两口了。粗茶淡饭的委屈二位姑娘,幸亏你们不嫌弃。”
“于婶手艺这么好,您没看到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下来,我的脸都圆润了许多。”梅青晓说着,作势还捏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脸,“阿瑜也长肉了。”
梅青晚笑着,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比起常人来讲还是太过苍白无血色,但比起三日前那死人一般的气息,至少现在看着像个活人。
她喝完药,把药碗递给于婶,于婶接过碗后出去了。梅青晓让妹妹先休息一下,自然地跟出屋子。
“于婶,今天外面有什么风声?”梅青晓问。
于婶压低声音,“瑾姑娘,还是那些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梅青晓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天。这三天以来,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不胜枚举。左不过都是一些说她恩将仇报,不知廉耻的话。
“我兄长还守在虞府外吗?”
“还在呢,要我老婆子说,再也没有比梅大公子更仗义的人。那些话都是从国公府传出来的,大公子提着剑守在国公府的外面。这几日,国公府的下人都吓得不敢出门。”
梅青晓笑了一下,兄长发起狠来,虞家的人当然害怕。虞紫薇想来应是恨毒了她,派出不少人疯了似的出城找她。
对方与她,已是不死不休。
“梅家那边,没有发丧吧?”
“没有,大公子拦着不让。”于婶说着,叹了一口气。
梅青晓跟着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天。天际一片漆黑,像这暗无天日的世间。到底要再过多久,她们才能重见光明。
阿慎现在在做什么,她好想他。
“多谢于婶,您早点歇着。”
于婶诶了一声,也让她早点休息,端着碗出了后门。
第53章 相思
夜深人静。
不远处飘来婉转的歌声, 越人的曲子总是那么的甜润悠扬。唱曲的姑娘声音清脆,曲子里透着说不出的欢悦。
这几日梅青晓都能听到这样的歌声,听于婶说那是曼娘, 曼娘正是那位差点被宋进财抢走的姑娘。
曼娘还有三日就要出嫁了,嫁的也是越人的儿郎。即将嫁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梅青晓没有体会过。但是她想如果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想必定是十分欢喜的。
她好想嫁给阿慎, 好想和他日夜厮守。说句更羞人的话, 她还想和他夜夜同枕而眠。黑夜遮盖了她的羞耻, 思绪越发的大胆起来。
举目望向黑夜,隐约可见院子里种的树影。那些树影摇曳着,仿佛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郎会从后面走出来。
她已经有三日没有见过阿慎。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别似乎过了几年般漫长。思念在心里长成了草,草荣了一年又一年,枯了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
歌声不知何时已止,隐约传来哭泣和嘈杂声。
于婶脸色大变地跑过来, 看到她站在院子里,忙让她赶紧回屋。还叮嘱她们赶紧熄灯休息,把后门闩紧,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去。
“于婶, 出了什么事?”
“那些天杀的,又为抢曼娘了。”
“是宋进财那个畜生!”梅青晓立马猜到,上回真是便宜他了, 只废了他的另一条腿。应该把他所有的腿都废了,让他再也不能祸害姑娘。
太子殿下遇剌,陛下成天疑神疑鬼,弄得麓京上下人心惶惶。大街小巷,道士是越来越多,讹钱的抢良女的不胜枚举。
通玄子道长重新获宠,梁帝对他再次深信不疑。
这几日侯府下人都是横着走的,宋家一时风光无两,越发的张狂。宋进财成了废人,以他现在的情况,没有哪一家人会把女儿嫁进侯府。宋侯爷和宋夫人拼命给他塞女人,就是想让他赶紧生个子嗣出来。
宋家不是讲究人,只管弄出孩子来,哪管是嫡是庶。
宋进财两条腿是废了,却不防着他祸害别人。宋家人倒是学乖了不少,偷偷买回一些姑娘供他玩乐。
于婶很难过,,“太太平平地过了这些日子,还道那畜生知道怕了咱们王爷不敢再来。眼看着曼娘三日后就要出嫁,这是打量着王爷不在京中,他们是想逼死曼娘啊…”
除了叶訇,谁会在乎这些越人的生死。说白了,曼娘进了宋家的门,别想着再活着出来。梁人不把越人当人看,更不会把越女当人看。
越女在梁人的眼中是玩物,是取乐的消遣。
“可能曼娘就是这命,逃都逃不掉。那些天杀的恶人,老天怎么不收啊…”于婶抹着眼泪,伤心地离开。
什么是命?
难道任人作践就是命吗?
梅青晓双手紧攥,重活一回她以为自己可以有能力保护好家人,保护阿慎。谁知道到头来,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始终不多。
要是阿慎在,宋家人怎么敢抢人。要是阿慎在,她就能无所顾忌地冲出去阻止那些人。
阿慎…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脚步沉重地进了屋,梅青晚并未睡着,担忧地看着她,“阿姐…那位曼娘姐姐…真的要被人抢去做妾吗?”
梅青晚也听过曼娘的歌声,从于婶的口中得知这么一位姑娘。这几日入睡前,每天都能听到那好听的曲子。
那样一个爱唱善良的姑娘,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阿瑜…小孩子别管这些事。”
“阿姐,我不小了,这些事情我都懂。我知道等死的滋味,很怕很怕…那个曼娘姐姐一定很害怕。阿姐,我们帮帮她吧。”
梅青晓突然泪目,她的妹妹阿瑜永远都是这么的通透善良。这样好的阿瑜,居然被人害成这样。一想到前世的阿瑜,怕是被人丢到后山后慢慢血尽死去。那么的孤独那么的绝望,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撕碎那些人的真面目。
管他什么天子,管他什么太子,管他什么皇后,统统都应该被百姓唾弃遗臭万年。
“阿瑜…”
“阿姐,你去吧,我不怕。”
“好,那你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
于婶看到她,先是一愣,尔后赶紧拦着,“瑾姑娘,您可不能出去。王爷可是交待过的,不许您有任何的闪失。”
梅青晓犹豫了,并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阿瑜。
曼娘一家哭成一团,她听到有人在说他们不识好歹。还说什么给了聘礼,是堂堂正正纳曼娘为妾。
“老爷,我家曼娘已是许了人家。一女不能二嫁,求你们放过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