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几天前修整打扫过,换上了新的墙纸和家具,所有都是按照绮岁的喜好布置,方向朝阳,冬日的阳光洒在地面,暖意融融。
斐姐倒了水拿上去,一杯放在绮岁面前,一杯给宋温煦。
送完水后她仍站着没走,提防的意思显著。
宋温煦以前态度很温和,最近却越发尖锐,她敲了下桌子,语气不满:“姐,你站在这儿,我怎么跟她聊天?”
“可是。”
“没关系。”
望向地板上的一小块金黄阳光,绮岁很淡然的笑着,从容不迫,“宋小姐人很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说话总是内有乾坤,让宋温煦和斐姐听的脊背一阵寒凉。
搬进来的东西还堆在客厅,斐姐僵硬的嘴角抿直了,“那我先下去收拾东西,有什么事情要叫我。”
“好的。”绮岁抬头朝她微笑,“麻烦了。”
门被带上。
宋温煦迫不及待地讥讽道:“看看,这得多防着我啊。”
绮岁不应和她的嘲讽,吵架斗嘴什么的,是泼妇行径,再说了,为了梁涉川和她吵架,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心力。
她言简意赅:“找我有什么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宋温煦觉得绮岁实在太会装傻,“难不成找你喝茶晒太阳吗?”
“我听不明白。”
绮岁漫不经心的态度将宋温煦给气到了,她拍了拍桌子,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给你的录音笔,你听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还搬了家住进来?”
绮岁别过头,瞳孔内有了淡淡的褐色,“没听。”
“为什么不听?你是蠢货吗?我是在帮你你看不出来吗?”
“不见了。”
“不见了?”
解释的太多也是白费口舌,绮岁闲散地转动杯子,水在光合下形成浅浅波痕。
她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正是因为摸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宋温煦的气才不打一处来,“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就为了理直气壮的回来和梁涉川在一起?”
“那你呢?”绮岁的语气很淡,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你把我赶走,为的不也是跟他在一起吗?”
“我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从一开始她就低估绮岁了。
她可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小姐,不然梁涉川也不会惦记她这么久。
宋温煦几乎快咬碎了牙齿,“我需要跟他结婚,这样才能保全我的地位,你呢?你是为了什么,别跟我说你还爱他。”
“为什么不能?”
闻声,绮岁掀开眼皮,清透的瞳孔内有一阵茫然,“我本来也没什么脑子,这是最直接的理由了。”
“他那样害过你,还弄得你家破人亡,我听说他走之后你在京都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些事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仔细算她们应该是情敌的关系。
可这一刻连宋温煦都对她苦口婆心了起来,绮岁忽然觉得好笑极了,“我家里做的本来也不是正经生意,他那样做应该算是大义灭亲。”
“可是他不声不吭抛下你怎么说?”
“那就当是我蠢吧。”
聊到这里,绮岁基本已经放弃解释。
她也没有必要和宋温煦解释,她们相比起来,谁都不比谁聪明。
宋温煦一阵阵的词穷,“绮岁,你跟我都是女人,何必要为难对方?”
“你觉得是我在为难你?”
“难道不是吗?”
冬天里仿佛任何事物都冷的很快,水冷了,心也凉了一个度。
绮岁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秦绻拿着宋温煦和梁涉川一起看音乐节的照片给她看,还有他们站在路边,梁涉川温柔缱绻的目光流连在宋温煦脸上。
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为难?
她终于明白,人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以正义的姿态为自己的说话,那些令她作呕的面孔和讥嘲的话语,他们做的理直气壮。
阳光忽然模糊了,绮岁将郁结在心口的气呼出,“宋小姐,如果你觉得那是为难,那就当我在为难你好了,毕竟我也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满意。”
“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
“我在我自己的路上走着,是你跑过来说我挡了你的路,你不觉得自己滑稽吗?”
宋温煦实在不能够理解绮岁的所作所为。
她以为她是个明白人,现在看来她比谁都糊涂。
“录音我还有备份,我可以拿给你,你听了就知道是谁想害你,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我不听也知道内容是什么。”绮岁拿起水杯,指尖在杯壁上敲了敲,像是在等待什么,“无非就是你跟梁涉川在一起的时候,诱导他说的一些关于我的话。”
她的余光轻飘飘过了眼宋温煦铁青的脸,又看向她身后,墙面上挂着的那只钟表。
距离她们单独在一起,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算算时间,斐姐如果一开始就通知了梁涉川,他应该要赶回来了。
宋温煦捏紧了水杯,咬牙切齿道:“那也不是我逼他说的,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怎么?”绮岁笑吟吟的,目光波澜不惊,“你在问他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听他说那些骂我的话,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
“你闭嘴!”
“你有什么脸说是我在为难你,别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说白了,你跟我都是梁涉川养的女人罢了!他想扔就扔,我们谁敢反抗?”
“我不是!”宋温煦喘的肺呛都要跳了出来,她为了反驳,蹭的站起来,盛气凌人。
“当初我的下场,不就是现在你的结局吗?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绮岁的言语实在是尖锐了,刺耳的要命。
她垂眸看向宋温煦捏着水杯的手,轻笑,“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起码我当初还没有沦落到要来求人的地步。”
猜测到宋温煦已经怒不可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绮岁翘起了腿,脚尖点了点地面,语气刻薄,“这样吧,要不然你跪下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会考虑把他让给你。”
以宋温煦的脾气怎么还能忍的了?
蓦地,她扬起手上的水杯,一汪失去温度的凉水直落落地泼到了绮岁脸上,水滴顺着她的发梢和下巴滑进领口。
条件反射下,绮岁闭上了眼睛,耳朵却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宋温煦闻声回头,手上拿着作案工具,不知所以然地看着门外的梁涉川,满目凄惶。
他们一个愤怒一个惶恐,谁都没有注意到绮岁被水浸湿的脸孔上,绽现的零星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