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雨燕仍然跪在地上哭着,她没有再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有的时候越解释越显得心虚。
葛天翰越看她越失望,都不知道自己这两年宠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几万块钱而已,就算她家人再奇葩再贪得无厌,就当喂了狗又如何。
更何况她母亲于他有半个救命之恩。
思及往日恩情,葛天翰慢慢冷静下来。
他再看向被控制起来的陈翠芬,就对那几个保镖摆摆手:“松开她吧。”
保镖终于松开了陈翠芬的嘴巴,她立刻又嚷起来:“赔钱货,小浪蹄子,白眼狼,忘恩负义……”
“闭嘴!”喝斥陈翠芬的人是吕志,他语气有点儿凶恶。“在先生面前不得放肆!”
陈翠芬虽然凶悍,但惯会欺软怕硬,赶紧闭嘴。
葛天翰虽然觉得对待救命恩人应该客气一些,但是这个陈翠芬太令人头疼了。他尤其怕再从她嘴里冒出一些不成体统的粗鄙之语。因此吕志喝斥她的时候,他也没出声阻止。
等到陈翠芬重新安静下来,葛天翰让人放开她,然后强打起精神站起身。“弟妹啊,当年瓜田施救之恩,我葛某没齿难忘……”
“啊,瓜田……”陈翠芬完全听不懂。
“干爹,”裴雨燕有些着急,赶紧打断了陈翠芬,抢先对葛天翰说:“当年的事情我妈并不知情,你……你还是不要跟她提了。”
裴雨燕的意思很明确,陈翠芬并不知道救了葛天翰就已经是这副德性,假如知道她还无意间救过葛天翰,那更得贪得无厌,借机敲榨揩油。
葛天翰也意识到了这点,可是他总觉得见到了救命恩人,如果连声谢都不说,实在过意不去。
“我妈她不知道啊!”裴雨燕又哭了,这次是急的。“干爹,求你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救他都是她裴雨燕的功劳,跟陈翠芬这个蠢货没有半分关系。他只需要感激她裴雨燕就够了!就够了!这个蠢老头!
葛天翰怔了怔,道:“可那片瓜田和瓜棚都是你母亲在守护,我借此庇身,应该记她一份恩情。”
“什么瓜田瓜棚?”陈翠芬虽然听不懂葛天翰和裴雨燕在说什么,可是她感觉出来这件事情跟她有关系。
裴雨燕拼命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而葛天翰几次提到救命之恩。
“大老板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陈翠芬虽然泼辣但是并不傻,立刻好像蚊子见血般叮住这件事情不放。
“你也看到我这个没良心的闺女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我这个亲妈赶出去,什么好处都不让我沾。你有什么话得跟我说清楚啊,不然我都被她蒙在鼓里。”
“刚才你也说了,给了这死丫头很多钱,让她跟我平分,我是一分钱也没见着。她有多狠毒多绝情你也看到了!有什么好事她肯定独吞,我连点渣渣都摸不到!”
裴雨燕恨不得掐死陈翠芬,这个该死的女人能不能永远闭嘴。
葛天翰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若有所隐瞒实在不厚道。他就如实道:“弟妹可记得十六年前的夏天,你在村头承包的那片瓜田。”
裴雨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陈翠芬说漏了嘴。偏偏这个时候她又不能给她什么暗示,因为葛天翰就在旁边看着。
陈翠芬仔细想了想,虽然她完全没记起十六年前承包过瓜田,但这个时候否认似乎对她没什么好处。
“嗯,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陈翠芬郑重点头。
裴雨燕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蠢女人还算没蠢到家。不过再想想也是,陈翠芬听说有好事怎么可能往外推呢。
葛天翰感激地道:“十六年前的夏夜,我遭仇家追杀,身负重伤,逃到了你家瓜田避难。那时只有燕子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守在瓜棚里唱歌……”
陈翠芬眼珠子瞪得溜圆,然后一直骨碌碌乱转着。
“我那时快不行了,浑身是血地跌进了瓜棚,向小姑娘求救。难得小姑娘胆色过人,没有被我的模样吓晕过去,还将我藏到了木板床底下。”
提及往日救命之恩,葛天翰的眼神和语气重新变得柔和。他温柔慈爱地回头看了眼裴雨燕,忽然觉得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值得原谅了。
“小姑娘胆大心细,清理掉了我留下的所有痕迹,又坐在木板床上继续唱歌。等仇家追来了,她没事人一样毫无破绽。”
“就这样她帮我打发走了仇家,救了我一命。”葛天翰说到这里,看着陈翠芬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说起来,弟妹与我还有半面之缘。”
陈翠芬眼睛一亮,连忙笑着问:“什么半面之缘啊!”
“我刚要出来,弟妹回到瓜棚,喊了一声燕子。我那时还藏在木板床下面,就看了你一眼。”
葛天翰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想,那时看到裴雨燕的妈妈挺清秀的一个乡村女子,时隔十六年咋变成这模样了。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腹诽,表面上仍然说着客气话:“当时情况特殊,我不便出来与弟妹相见。虽时隔多年,但弟妹救命之恩葛某没齿难忘。”
“燕子?”陈翠芬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裴雨燕,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得厉害,似乎明白了什么。“噢,对对,她小时候我都喊她燕子!”
不知哪个保镖定力差了点,没忍住笑出声。让这幕认亲大剧显得有些滑稽。
众皆寂然,赶紧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葛天翰好不容易对陈翠芬积攒了一点儿好感瞬间又被败光,感到很无语。
裴雨燕小时候,她喊她燕子,等她长大了,她就喊她赔钱货,小娼妇,浪蹄子,白眼狼……总之没一句正常的。
旁观者清,也难怪一个保镖笑出声。
气氛一时尴尬,谁也没再说话。
葛天翰发现裴雨燕仍然跪伏在地上,连忙亲自搀扶她起身。“燕子,快起来!”
裴雨燕浑身都被冷汗给洇透了,她确实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葛天翰搀扶着裴雨燕起身,把她扶到沙发里坐下,命佣人给她倒热茶。然后很客气问陈翠芬:“弟妹想喝点什么?”
陈翠芬喜滋滋地说:“我想喝牛奶!我家壮壮也想喝……”
葛天翰忙对吕志打了个手势,吕志就让人放下了壮壮。
壮壮身体和嘴巴都得到了解放,立刻又嗬嗬怪叫着对那些保镖拳打脚踢。这次倒是没人再跟这个小孩计较。
“壮壮,过来喝牛奶了!”陈翠芬尖着嗓子喊,嘴里还直吞着唾液。
家里穷得要死,宝贝儿子好几年都没喝过一包牛奶,早就馋了。
热气腾腾的牛奶端上来,壮壮立刻就不闹了,从佣人手里夺过牛奶,仰头就灌。由于喝得太急,牛奶从他嘴角流下来,把衣襟都洇湿了。
裴雨燕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羞得头也不敢抬,感觉那些保镖和佣人看她的目光都无比怪异。
一口气牛饮干净,壮壮摇晃着空杯,嘴里又嗬嗬怪叫着。
葛天翰这次看懂了,忙吩咐佣人:“再去端个大杯的牛奶……”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客气地问陈翠芬:“弟妹今晚要不要留下吃饭?”
还不等裴雨燕出声阻止,陈翠芬兴奋地大叫起来:“要啊!我和壮壮中午就饿着肚子,这下好了,终于能吃一顿饱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