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很冷,地面上已经结有薄薄的霜。
几圈跑下来,王大力已经忽略了寒气的存在,身上已有微微的汗。自拉钩约定始,王大力的跑步锻炼可谓是风雨无阻,原来作为医务室常客的这个同志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光顾那里了,偶尔碰到医务室的张医生,张医生就会说:“喂,王大力,你这几天不在学校吧,怎么老不见你呢?”
“张医生好,我也想你呢。可在这里见面比在医务室见面好些。”
“哦,对咯,是这个理,看来你身体比原来好多了。”
王大力笑笑算是回答。
“还是要注意身体哦。”张医生总不忘这句嘱咐。
每每此时,王大力总会心生一种感激,一种特别的感激,对张医生,更对那个不敢公开的妹妹宋静洁。感激每次生病时张医生无微不至的关心,感激宋静洁如果没有她的鼓励就没有现在有这个身体的自己。
王大力用湿毛巾把身体擦了个遍,哇,真是那个爽哟。穿上衣服就去上早自习,今天好像是推普时间呢,可不能迟到,不然的话,呵呵,就没得好果子吃了。王大力笑笑,加快了脚步。
刚坐下来,就听见门口有人叫他:
“大力,大力,你出来一下。”是二班的张华。
“怎么?有事。”
“有事,还是很急的事。”
“你说。”
“我们班的张春蛾病了,得的是一种传染病,好像是结核,医生让她回家治疗,可是她不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啊。”
“我们几个老乡从昨天开始就做她的思想工作,可她就是不听,还一个劲地哭。”
“怎么这样?”
“就是,她本来就一直很孤僻,难得说一两句话,和你原来一样。”
“怎么又扯到我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原来一样,话都不多,但她很听你的话,你去说说看。”
“也好,如果行的话,我们马上送她回家。”
王大力和宋静洁打个招呼,就和张华一起去女生宿舍。
张春娥的床前已经站了很多人,有男生也有女生,除了二班的就是王大力的老乡。自联欢后,王大力在校园里算是小有名气了,加上现在的他比原来健谈了许多,所以同年级的从他们市里一起到这所学校读书的老乡们,就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以王大力为中心的圈子,遇到一些自认为有点重要的事情总喜欢找他商量商量,找他出出主意。
见王大力进来,老乡们很自然的留开一个道,一个女生说:“张春娥,王大力来了。”
张春娥顿了顿,继续摸着眼泪。
“是的,张老乡,王大力来了,怎么,激动地掉泪了?”看这个死王大力,这个时候还说笑话。不过他的话倒是让几个女生悄悄地笑起来。
“不就是生病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经常见我到医务室打针吗?一针打下去呀,病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张春娥还是不吱声,王大力继续:“喂,老乡,我对你说,今天你回去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这个事情可由不得你使性子由不得你做主,你不回去我们就抬着你回去。就这样定了,麻烦你们几个女同学帮她收拾收拾,我们几个老乡去请个假,一会我们一起去车站。
三言两语就这样决定了,也不管张春娥同意还是不同意。
事情倒不是一帆风顺,虽然张春娥答应回去,可几个老乡去请假时,都无一例外的没有得到班主任的批准。怎么办?王大力一伙一合计:“去,一起送张春娥回家,不理会班主任,大不了做个检讨。”不过,为了不致造成大的影响,他们选定了三个人去送,包括王大力。
班主任们说,没有必要送,一个人回去应该没有问题,都耽误学习不好。班主任的观点王大力们也不反对,可这事放在别的同学身上可以,在张春娥身上是绝对不行的。张春娥是一个胆子相当小的女孩,生活圈子一直很小,除了和几个老乡在一起话多一点外,几乎很少开口。听说父母为了她读书,已是家徒四壁,每次回家都几乎返不了校,她的生活水准是低了再低,从来不吃带荤的菜。几个老乡知道,张春娥之所以生病也不愿意回家,除了胆小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担心再也进不了校园读不成书了。
汽车上,大伙都很少说话。王大力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们农村真他们的太穷了,家人每天口朝黄泥背朝天,可是在这里不停花着他们血汗钱的我们,到底学到了什么,收获几多?这个现状啊,我们能改变吗?这些连自己都不能回答的问题不晓得还有多少,可我们还在心安理得,哎!
车子飞快的前行,农村的空旷从窗口扑面而来,这一块块方形的土地啊,可是农民的根啦。拼命地呼吸着这来自家乡泥土的气息,这滋养自己长大的气息,这给自己生命的气息,他心底的神经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了一种强烈的急于表达的冲动,一种农民的儿子,一种可能已走出农村的儿子,一种农民,来自泥巴底下的嘶喊:
将心磨砺成一汪透明的玻璃
妄想去延续人鱼的故事
终身与泥巴为伍念头的起始
依然对外部的世界
有一种发亮的憧憬
向上路上播下
蔓延的鲜血与疼痛
深井般的
无望与孤独冉冉漂浮
如同树叶无声碾进泥巴
尔后凋零
当希望盖过家畜槽中的气味
发黄的书页隐约起
渺茫的幸福
伫立在潦草的坟墓
将心上的伤痕粗暴的埋葬
一丝具有蜡烛温度的尊严
发散开来
在沉重泥泞的泥巴下
用嘶哑的嗓子迸出呼喊
不肯将心风化成石头
即便沙尘再为粗粝
空旷的田野上已是了无人迹,望天收的大地呀,你现在是否还张着渴望收获的喉咙?明年的收获哟,你到底在哪里?收一成算一年,农人的心态是平和的,农人的眼光啊,总是那么的短浅。
任自己的思绪飞扬,任自己的思想萦绕在农村天地的上空。拿到通知书的日子是阳光的日子,拿到通知书的日子是舒心的日子,父母兄妹永远是一张绽开得得笑脸,露天下地凉席上,一家人憧憬着以后,憧憬着以后美丽的梦。是啊,毕竟王大力考上了大学,按照农村的说法,是跳出了农门跳进了龙门,以后的日子将是衣食无忧的日子,以后的日子是晒不到太阳吹不到风淋不到雨的日子,以后的日子是吃公家饭用公家钱的日子。可是现在呢,尽管励志书看了一本又一本,可回到现实才发现,自己的目标还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到了,我们下车吧。”张春娥对大伙说。
下了车,踏上了一条乡间小路。夕阳如火,给大地刷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让一行四人显得越发孤单,斜阳将几个孤独的影子拉扯得老长老长,长到到了不知名的远方。不远处有几栋稀疏的房子,几棵枯树四周凌乱的矗立着,越发凸显出房子的落寞。
张春娥家的房子是用泥巴垒成的,太阳还没落山,房子里已是几乎见不到光亮漆黑一片,五十岁的父亲像七老八十一般。听完王大力对张春娥病情的简单介绍,父亲已是老泪纵横,一双膝盖竟然向王大力三位同学深深地跪了下去。这一跪呀,只跪得三位同学不知所措,只跪得同学们泪水横流。老人认为,结核这种传染病是不好治的,得了这种病不是亲人是不会接近的,而他们几个同学竟然把他的孩子送回了家,这太难得了,他做父亲的不晓得怎样表达自己的这种心情,这种感激之情。交谈中,得知了这个家庭的穷困之深;交谈中,得知了农村人心酸的无尽。一旦老天不长眼,一年的收成不说,连肥料种子钱都收不回来,如果碰到连续几年的这个情况,这个家也就完了。
第二天王大力们起床时,老人家的饭已经做好了,一锅鸡汤已是热气腾腾。许是坐了大几个小时车的缘故,他们几个睡得竟然像死猪一般(这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注解),连老人什么时候起来宰的鸡都不晓得。在他们的记忆中,从笼里捉鸡到把鸡宰杀完毕,不可能没有鸡叫的,这个屋里空间并不大,我们怎么没听到鸡叫呢?
“要是哪个把我们几个抬去买了我们都不会晓得。”回来的路上他们自我调侃。
到校时,天色已晚,洗了就睡,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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