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弋僵硬的站起来,两腿根本使不上一点力,还没站稳,又重新跌回了原处。
董正楠伸出准备扶着她的手,也在这个时候被迅速的收了回来。
她声如蚊呐,低低的开口,“一个孩子啊……”
只要她生下这个孩子,她就可以与董正楠彻底划清界限,但同时,这个孩子在董家长大,会被她时时刻刻的牵挂,表面上是离开了董家,实际上,她这辈子都跟董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像董母,虽然跟董父离了婚,但还是不能否认她有董正楠这么一个儿子。
其实这件事的结果已经被他吃死了,生与不生,她好像都没有决定的权利,因为从认识董正楠开始到现在,她好像没有哪件事是赢过他的。
所以现在就算她再怎么抗拒,再怎么不愿意生下跟董正楠的孩子,她也依然会选择妥协。
她性子倔,他比她更拗。
“这件事的后果,我差不多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董正楠淡薄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禾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空洞,木讷,呆滞,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徒具形骸,行尸走肉。
“我知道的,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她的嗓音低的简直不能再低,音色里还带着迟疑,“能不能……下个月再开始?”
董正楠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他大喜过望,但为了不在她面前显露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只能尽力在压着。
董正楠还没有缓过来,禾弋又开了口,“董正楠,我希望你可以遵守诺言,在我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你能真的放我离开,我希望那个时候的我,可以坦坦荡荡的跟你说,我禾弋跟你,两不相欠,永不相见,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董正楠的指尖发起微不可见的轻颤。
她真的是毅然决然的要离开他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伤感的话?
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没有她禾弋,他还能欢吗?
她为了跟他离婚,为了能够摆脱他,连生孩子这样无理的要求都同意了。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妥协。
“你跟我生这个孩子,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跟我顺利离婚,对吗?”
“不然?”她笑着反问,“你难道还认为,我是因为爱你,才给你生这个孩子的吗?”
董正楠唇角挂着一丝讽刺。
他突然欺身将她抵在床头,对上她平静的眼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嗯?”
禾弋没有躲闪,有些讥诮的开腔,“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吧?我爱不爱你,重要吗?反正你爱的,永远都只有曲柔一个人,心要是死了,别说爱了,就连恨都没有。”
“以前呢?你有没有爱过?”
“以前?”禾弋短短的考虑了几秒,“呵,没什么意义了,你连我的话都不信,我要说爱过,说不定你还认为我在撒谎。”
“我信!”
董正楠说的有些急喘,心律也跟着加快了两拍。
禾弋怔忡的看着他。
董正楠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微微愣了一下神,随后让表情归于原位,就好像刚才那两个字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一样。
禾弋偏过头,远离他的身边,鼻尖那股浓烈的烟草味也逐渐转淡。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就像她说的,心已经死了,没办法爱了,也不敢再爱上董正楠了。
虽然她知道,这段感情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是她可以选择遗忘。
一个让她遍体鳞伤的男人,她要怎么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不计前嫌的去爱?
在这段对话里,注定要以沉默告一段落。
“这就是你的答案?”董正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还对刚才那两个绑匪心有余悸?所以说话的声音才会那么低?”
禾弋突然抬头,冲他笑了笑,“董正楠,其实更让我害怕的,是你。”
男人皱了皱眉,“禾弋?”
“你知道那两个绑匪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们收到一封受雇杀人的邮件,落款署名是董正楠,”她嘶哑着声音,继续往下说,“我醒来之后会问你为什么,也是想知道你明明派人来杀我了,又为什么要救我?”
“我没有!”他大喝一声,“发你被绑架的照片给我的人是沈思辰。”
禾弋顾影自怜,轻轻嗤笑,“就算想要杀我的人不是你,但你不可置否,导致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董正楠,如果不是因为你,沈思辰会针对我吗?董成晖会绑架我吗?”
董正楠看着她,心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凄凉。
他只觉喉口发涩,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禾弋,有时候我想要的,仅仅只是你服个软就行,哪怕只有一秒。”
禾弋直直的看着他,“我服软你会放过我吗?”
董正楠没有回答,薄唇紧抿。
“你也无法回答是吗?就算我服软,你也不会放过我对吧,既然这样,那些假慈悲的话,你也不用在我跟前重复了。”
他伸手牢牢捏着她的肩头,“禾弋,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不这么倔?”
他想要的只是她服个软,有时候只要她服个软,事情就会变的好办的多。
“我不要你做什么,而且你也做不了,你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被控制当别人棋子的滋味有多难受,你是高高在上的董大总裁,你意气风发,想要什么都可以顺手拈来,你怎么能理解在最底层的我,苦苦挣扎的心情?”
董正楠滚了滚喉结,一句从心尖慢至嘴边的话,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没错,他想得到的有很多,无论是董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也好,还是曲柔也罢,他都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去得到。
可是现在面对禾弋,他不确定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保持音线的平稳,不假思索的开口,“董正楠,以后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她还是没有服软,还是没有。
哪怕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直白那么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