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这也不到声明大噪的地步吧?”
沈煊不禁疑道。
“ 然后那位魏榜眼伤心之下,写了数首思念亡妻,感恩岳父知遇之恩的诗词。尤其是思念亡妻那些,据说引的京中无数女子纷纷落泪。”
“再加之对方多年来洁身自好,守着一病弱妻子,身边也无一妾氏,便是一些名门贵女,都对其青眼有家。其才德一时之间更是广为传颂!”
说到这里,杨子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若非对方尚在孝期,怕是说亲之人都能排起长队了。
“至于为何叫做“沈煊第二?””
“赫之,同样出身寒门,一甲之身。对妻子情深义重,身无二色,同样有机会侍奉君主。”
杨子修说罢颇有些严肃的瞧着沈煊:“流言究竟从何而来还未可知,但我瞧着,对方对赫之你,却是颇为在意。怕也未尝没有踩着你的名头往上爬的意思。”
若不然,日讲之人众多,今科状元尚在其中,能被点名接见之人唯有这位。
同杨子修一般意见的还有江澄。
“赫之,你可能不晓得,自赫之之后,每日的经莚,可着实被人抢破了头。对方一寒门出身,却能打败诸多世家子弟,被侍读推荐……”
江澄说罢还一脸冷笑道:
“呵,汲汲经营如此,每日偏还要做什么淡泊名利的样子。凭的恶心人!”
“至于那些个诗词,未免做的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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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对于两位好友的眼光, 沈煊还是信任的,况且从上午短短时间的接触来看,他本人也很难对那位抱有什么好感。
不过话说沈煊自以为那日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然而在其后几日,那位魏榜眼依旧仿若无觉一般。短短四日不到,不大的翰林院里,沈煊同这位已经“偶遇”数次之多了。
“魏大人可有何事?”
沈煊从一大堆书册中抬起头来, 面带疑惑的看向眼前这位满面笑意的魏榜眼。这种时候被贸然打扰, 没有生气责问已经是他脾性好了。要说语气有多好自是不可能的。
对方好似也察觉到了自个儿冒犯之意, 面上不由带出些尴尬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听说大人您昨儿个一直在寻这本《廷佑四明志》, 这是下官方才在唐经处寻得, 许是此前被那位同僚放错了位置。”说罢,便将手中书籍双手呈上。
沈煊闻言接过书册,略做翻过后发现果真是自个儿眼前寻的那册,不由高兴道:
“却是此本,煊在此谢过魏编修了!”
沈煊微笑着谢道,不论对方各种目的, 人家帮的忙却是真的。
“只要能的帮上大人便好。”魏榜眼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扶上了手臂。
“下官不比沈大人整日为国事操劳,如今能不过尽上一二绵薄之力, 哪里能当的大人一句谢字。不过这本《廷佑四明志》, 下官此前也略有涉猎………”
接下来, 两人不可避免就此书内容聊了几句。哪怕此前印象不佳,沈煊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确实颇具才华,且言语间暗藏恭维却又不至于谄媚,恭敬却又不将自己过份置于下位。
这 是个极具语言艺术之人,怪不得短短时间内, 馆中推崇者如此之多。
沈煊暗暗想道。
知晓沈煊公事繁忙,不过廖廖几语,魏史很快便识趣告辞。
眼前这位沈大人明显不是位易与之辈,再说下去就过于刻意了,平白惹人厌烦。
魏榜眼很快彬彬有礼的告退离开。
随着那位魏榜眼的离去,沈煊也没怎么将之前那段儿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在眼前这堆书册中尝试提取有效信息。毕竟是前朝书籍,当年那场战火之下,许多珍贵的典籍全都付之一炬,想要拼凑完整谈何容易。
而全心投入工作的沈煊却不晓得,方才那位魏榜眼刚刚走出藏书室,迎面便碰上了那位马脸男子。
只见马脸男子一脸惊讶道:
“魏兄这是又过来看书了,听说昨个儿魏兄一整宿都留在馆中,今日又早早过来。如此勤勉,果真不愧为亚元之名,实乃我辈之楷模。”
看出马脸男子面上赞叹之意,魏史腼腆一笑,一张本就颇具正气的脸上更显出几分谦逊来。
只见魏史微微拱手道:
“原兄实在过誉了,再下出身贫寒,此前从未见得如此浩瀚珍稀之典籍,心中激荡之下,未免有些失了度。比不得原兄书香之家,行事素有条理。”
话是这么说,然而对方眼中丝毫没有自伤之色,这不禁让马脸男子眼中钦佩之情更甚。只觉得眼前这位委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坦荡君子。
分开之际,马脸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听昨个儿值夜的同僚说,魏兄昨夜好似在寻什么书籍,后又研读了整整一夜之久。也不知是何典籍,值得魏兄如此?不知小弟可有幸能借来一观?”
马脸男子一脸兴致勃勃,魏史身子一僵,脚步顿了顿,后又面不改色道:
“也不是什么珍奇典藏,原弟家学渊源,想必早早就读过,为兄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致罢了。”
听罢,马脸男子尽管还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在多做纠缠。人皆有私,刨根问底可不是君子所为。
直到马脸男子背影消失不见,魏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此次是他操之过急,这才漏了行迹,看来后头自己还需多加注意一二。
无论如何,攀附这两个字,绝不能同他有任何粘连。
此后,一直到沈煊查好资料离开翰林院之际,那位魏榜眼都不曾再他眼前出现过。沈煊也很快将对方抛之脑后。
待到一切事毕,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沈煊将所得数据汇总写于奏章之上,又将一些改良措施尽数附于其上。毕竟两朝国情已经有所不同,前朝税案可做参考,却不能事事按图索骥。
知晓沈煊在圣人眼中地位,此封奏折很快便被呈置御前。
御书房中,天成帝看着眼前页数不少的奏章,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数据详实且自有出处,条理分明加之行文严谨,一瞧便是沈卿的风格。”
天成帝说话时,大皇子司马衡正立于一侧,只见方才还严肃的父皇如今确是面露笑意,神色也轻松不少,心中又是一动。
第二日,司马衡早早便来到承恩侯府。一些日常的寒暄过后,司马衡很快便说出了来意。
“大舅舅,前些日子本王同舅舅提过的那位沈郎中,舅舅可曾前去接触过了?”
司马衡最近是真的有些急了,父皇虽对他倾力培养,时常为他讲解朝局政事,种种待遇无一不是那些弟弟们拍马也赶不上的。然而这般情景之下,又有朝中几位大臣连连上奏,然而父皇却迟迟不肯立他为储。
这又让他不禁心生惶恐,难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父君心生不满?否则依着父皇对他的疼爱,哪里能让他这般不尴不尬的坐着大殿下的位置。
眼看底下弟弟们一个个的,也都快要到成婚的年纪。上朝听政不过几时的功夫,届时在朝聚拢势力,于府培养门客。若他不能在此之前占下名分大义,日后必将后患无穷。
如今,一位父皇信重,且能有一言之地的心腹于他委实重要。不说关键时候能为自己美言几句,哪怕只从中得了父皇的只言片语,于他也受益极大。
司马衡心中不断思量。
然而司马衡说的急切,如今的承恩侯庄侯爷却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言语间更是提都没提沈煊这个人。
只摆手道:
“殿下乃元后嫡子,如今后位坐的又是殿下亲姨母,其余几位不过区区庶子罢了,如何能与殿下争锋。依老臣看,太子之位迟早是殿下囊中之物。只需过上个几日,臣在联络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们,届时还愁陛下不肯松口?殿下无需急躁,且等着便是。”
庄侯爷自信满满,见司马衡面上还有些犹疑之色,复又继续劝道。
“再者,陛下对元后娘娘何等情深义重,从小悉心教导,诸般心力皆赋予殿下一人。”
言罢,庄侯爷在一盆看上去生机勃勃五色菊花旁停下脚步,阳光下,诺大的花瓣肆意伸展,数种不同光色交相辉映,可谓是绚烂至极。一旁的枝叶修剪的极为齐整,一看便是受到了饲主极好的照顾。
只见庄侯爷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边娇嫩的花瓣,眼中珍视之意溢于言表。
“这盆五色菊乃是老臣数年前去往江南之时偶尔得来,当时庄家还未有如今显赫,只这小小一盆便花费老臣整整五千两白银。
这几年来,一应养护,具是老臣亲手所为,从不假手他人。尤其是据传那拾花的高人几年前便已经洗手不做此行,老臣对此花更是悉心爱之。其余诸等,便是这整片花园,于老臣心中,也比不得此花的分量。”
说着庄侯爷复又转头对着司马衡语众心常道:
“陛下之于众皇子,便如同微臣养花一般,这亲手灌溉出来的苗子怎么能是其他那些个野草根子能比的上的?”
庄侯爷此言无疑说到了司马衡心坎儿上,想到父皇种种疼爱培养,再对比那些个弟弟们,简直天上地下不莫如是。只是……
“那父君为何至今不愿立下太子?”说白了,司马衡种种心结无不因由此生。
“唉,殿下委实糊涂啊!”庄侯爷长叹道。
“舅舅?”
“这立储之事,向来事关重大,怎么轻易为之,以往种种说不得具是陛下予的考验罢了。只要殿下耐下心来,在朝中好生表现,老臣这头看准时日推上一把,陛下定会顺水推舟……”
司马衡听罢,心中也觉得甚有道理,焦躁之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想到父皇几次开怀大笑均是因那位沈大人而起,司马衡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放下拉拢的心思。
“舅舅此言有理,只是那位沈大人确实极得父皇之心,若能为我们所用,岂不如虎添翼?”
“既然殿下确实中意此人,老臣便为殿下走上一遭又如何?”
庄侯爷面儿上恭敬道。司马衡满意点点头。
“此事就劳烦舅舅了!”
正事完毕,司马衡复又左右张望一眼,却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疑道:
“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瞧见表妹?”
若是以往,瞧见他过来,表妹早该欢欢喜喜迎来了才是。
庄侯爷这才喜道:“沅姐儿如今已是将要及笄的年纪了,怎能如以往般咋咋呼呼,没的半点规矩。”
“舅舅此言差矣,表妹活泼可爱,哪里是那些个……哎,算了,不提也罢。”
想到那位处处讲究规矩得体,时时绷着很弦一般的王妃,司马衡眼中一丝不耐闪过。好好一个姑娘,非得将自个儿活成个佛爷。
庄侯爷闻言眼中笑意更浓,躬身送走了这尊大佛。不到片刻,一旁的庄世子从假山中走了出来。
“父亲,殿下方才所言……可要儿子寻个时间会会那位沈大人?”
看着正在沉思的自家父亲,庄世子轻声开口道,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愿闪过。想他身份尊贵,素日结交之人莫不是世家公子,侯爵勋贵。一个寒门出身的五品小官儿,给他提鞋都是抬举了。
见儿子主动为老父分忧,庄侯爷心中大畅。开怀道:
“我儿何需如此委屈,这殿下啊,久居深宫,不免眼界有限。一个芝麻小官儿,不过偶得陛下几日青眼,便上心至此。”
言罢,只见庄侯爷嘴角溢出一丝轻嘲,手上漫不经心的抚着一旁修剪好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