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谙的话是对着钱争阳说的。
“我有什么错?”钱争阳左冲右突,出不去困境,并且发现自己身上的黑气正在慢慢被那个龙蛇一样的怪物吸走。
“错在选择了最蠢的解脱方式。”林谙压低了嗓音,雌雄莫辨,“你连自杀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继续反抗?”
“我反抗过了!但是没用!”钱争阳有些急躁,拖着脆弱的灵体暴走起来,“我势单力薄,没人帮我。他们一个个只会奚落我、嘲讽我、指指点点笑话我!”
“如果我是你。”林谙背着手,从阴影中走出来,面容沉静,眉眼间却拢着寒意,“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变得足够强。要知道,弱肉强食的生存定律哪里都存在,因为是弱者,才会被霸凌。尤其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都有慕强心理吗?只要你强过他、能够压制他,他就会对你表现出尊重。你反抗过,但是没能反抗成功,那为什么不继续努力?拼着一口气活下去,直到把他们一个个全部踩在脚底下,告诉他们你才是最强的王者。活着才能保护自己,才能有余力保护别人。”
“这群垃圾欺负了你,但你的生命并没有欺负你,你却因为区区垃圾放弃了始终忠于你的生命,你觉得自己做对了吗?”
林谙今天显得格外话痨。
钱争阳怔怔地立在原地,他被仇恨塞满的潜意识里,倏地浮现出那张还差两分就圆满及格的数学试卷,浮现出上课时同桌递过来的晶绿色薄荷糖,浮现出午睡时藏在衣袖里的黑色耳机线,以及周杰伦那首单曲循环的晴天。
“林谙……”陆惊风放下李昭,低声唤人。
“好好好,陆组长这种社会好青年,肯定不提倡以暴制暴,我就是随口说说。”林谙耸耸肩,自觉闭嘴,召了大清回来。
“不是……”陆惊风想起林谙开车时问他的那个问题,反问回去,“你经历过校园暴力吗?”
“我?”林谙抿起唇,倨傲地扬起下巴,尾音微微上挑,刹那间锋芒毕露,“就算我说我经历过,你能信吗?”
陆惊风耷拉下眼皮,心想:就冲着你别扭成这样的性格,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信。
这时,双眼紧闭的李昭有了些苏醒的迹象,他动了动蜷缩成鸡爪状的手指,嗅了嗅鼻子。
陆惊风原本就蹲在他身边,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俯身凑近了,查探起伤势。
“哈哈哈,你们还是救不活他。”安静了良久的钱争阳突然诡秘地笑了起来,他的灵体已经几近透明,轻飘飘的浮在半空,年少的面庞看上去竟多了些超脱的味道,“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就算我不杀他,他也逃不过那位的诅咒。”
穿堂风扫过,这话灌了林谙一耳朵,迫使他撩起眼皮。
“喂,小子,醒醒!”陆惊风不客气地拍打着李昭的脸。
李昭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神情呆愣,直勾勾地盯着上方那张温润帅气的脸,目光半天都无法聚焦。
陆惊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有点纳闷儿,“咦,伤的是腿不是脑子啊,怎么傻了?”
闻言,林谙突如其来有些不安,快步走过去。
越靠近,一缕游丝般断断续续的香味越明显地钻入鼻腔,他身形微顿,想起今天白天他曾多次在陆惊风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当时并没在意,还以为是陆组长臭美,喷了香水。
香水的味道还挺熟悉。
这会儿再闻见,林谙脑子里叮的一声亮起警示红灯,骤然清明。
不熟悉就怪了!他家开道观,香火鼎盛,还能他娘的不熟悉香灰味?
而香灰是联结阴阳之物,本身就邪性,被很多费尽心机的脏东西稍加利用,就成了一件煞气颇重的冥器。
“陆惊风!”林谙急急地喊了一声。
“嗯?”陆惊风抬头,看到林谙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声嘶力竭喊着什么。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好像还没听酷姐正经八百地叫过他的名字。
林谙的嘴唇翕动,但声音并没意料之中地飘过来。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询问,却发现他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
他的嘴巴明明做出了说话的口型,也能感觉出喉咙里声带与空气的明确振动。但就是没有声音,像是被丢进了一部消了声的默片。
只不过两秒的时间,等他意识到怪异,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离他眉心已经只剩一指的距离。
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行动自如地坐了起来,谁也没想到,这倒霉孩子竟还随身携带着管制刀具。而这一秒,他拔刀的对象,居然是刚刚才救了他一命的陆惊风。
恩将仇报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陆惊风盯着逼近的尖锐刀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谙说了什么。
“人已经死了,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