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二字放现在来说,可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更何况要面对的是宗政天这样级别的人物。
我虽在他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找我绝不止是喝茶这么简单。
徐凯在前面带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后面跟着。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徐凯带我走的方向显然不是宴会厅的休息室,而是电梯间。
心中虽疑惑,但我未多言,沉默着进了电梯。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停的跳跃着,一直到了顶层,才停了下来。
徐凯出了电梯,朝着我比了个请的姿势。
他虽然看我的眼神不善,但依旧保持着他该有的绅士风范。
顶楼是这家酒店的套房楼层,所有豪华套房都在这一层,喝茶喝到这里,明显就有些奇怪了。
跟着徐凯在走廊的地毯上走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徐特助,不是去喝茶吗?怎么……”
徐凯扭头没什么温度的扫了我一眼,凉凉的丢下一句到了您就知道了,便继续往前走。
我心道有徐特助在,怎么着也不会是什么陷阱。
便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一直到了最里面的总统套房前,他才终于停住了脚步,抬手在双开木门上叩了叩,而后便拿出房卡,将门打开了,再次朝着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皱眉,探头朝着里面瞧了一眼。
玄关处有扇屏风,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况。
无奈,我只得悻悻的走进去。
门在我身后咔嚓一声关上,我绕过屏风进了客厅,入目就是一个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的高大身影。
这哪里是宗政天,分明是宗政烈。
眉头骤然收紧,不等我开口,便见他背着万家灯火缓缓的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个水晶高脚杯,晃动着里面的红色液体,一掀眼皮子,暗深的目光便精准的锁定住了我。
他的侧脸隐藏在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依旧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温度以及他周身强大的气场。
一时间,我半张着嘴巴,忘记了说话。
好一会儿,直到他朝着我招招手,冰冷的说了句过来,我才回过神来,艰难的抽离走了看向他的目光。
抬手摸了摸鼻子,我问他为什么要以宗政天的名义把我叫到这里来。
宗政烈仰头喝了口红酒,清冷道:“以我名义,你不会来。”
他直接给出的是肯定句。
我无可辩驳。
的确,如果是他叫我来这里喝茶,我定然不会来。
尤其是当着古慕霖的面儿。
他随手将高脚杯放在一旁的吧台上,迈着优雅却有力的步伐往沙发那边走,示意我坐。
他双腿交叠,双手交叉在膝盖上,雅痞的往沙发里那么一靠,就莫名给人一种大佬的感觉。
我本能的就有点怂,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大概被他压制的久了,已经形成本能了。
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我鼓起勇气问他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个遥控器。
灯光霎时间自天花板上将撒下来,投射在了宗政烈深邃立体的五官上,他唇角微微向上一挑,将一份文件推在了我的面前。
灯光一打,宗政烈那张英俊的脸真的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
惊得我甚至忽略了黑色大理石茶几上那份白的刺眼的文件。
我就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的所有心绪必然会被搅得天翻地覆,再也难以自我克制。
他就像是我的一个诅咒,不论我多么努力的去忘记他,他都牢牢霸占着我的心,随时可以跳出来耀武扬威。
而我,却无可奈何。
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尤其是对上他那双好似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我立刻仓惶的低下了头,掩饰性的拿起了面前的那份突然变得显眼的文件,我眼珠子乱动的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待我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我所有的心绪不宁瞬间结冰。
是我之前跟宗政烈签过的那份卖身契。
他竟然还保存着,并且十分干净平整的放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上面我重重的签下的那个名字,我恍惚了好半天才终于抬头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堕胎,回来。”
非常简练的两个词语。
可他的眼神却异常的冰冷锐利。
那一刻,他就如同一只强大的鹰王,而我,只是众多老鼠中不起眼的一员。
他,势在必得。
而我,撕心裂肺。
堕胎……
那样可怕残忍的两个字,他竟然说的那样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我突然就笑了。
冷笑一声,我将纸丢在茶几上:“宗政烈,你当我是条狗吗?由着你摆布?”
“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不是雇佣关系了,更不是包养关系了,我想你应该记得吧,在西班牙的时候,是我合伙古家人险些害你丧命的!”
我多想告诉他,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
他怎么能狠心到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可我不能……
即便是蓝思妤已经获罪,我也不能。
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用血和肉孕育出来的孩子,凭什么要属于别人。
宗政烈突然就怒了,浑身的气势暴涨,看着我的眼神几乎要将我冻住。
他道:“白子悠,你他妈给老子搞清楚,真正把你当条狗使唤的人,是古家人!”
他捏紧拳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力就砸在了大理石茶几上,躬身逼近在了我的面前。
他力道极大,我明显听到了嘭的响声,下意识就看向了他的手。
他的手受伤了,有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渗。
“为什么?”
他突然低喃了一句。
而后,他突然就扯起唇角极为苦涩的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宁愿给你的渣前夫和那样一个伪君子生孩子,也不愿意哪怕正眼瞧我一眼。”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我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他的眼神深邃的可怕,我在其中似乎窥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伤痛。
胸口抽痛了一下,我嘴巴张合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那抹神情好似化作鲠般卡在了我的喉头,很难受,特别的难受。
“操!”
他突然爆了句粗口,起身错开我的目光,背对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沙哑道:“和第一次一样,我给你七天的考虑时间,只要你堕胎,回来,西班牙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死死掐着手心,我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很用力很艰难的说道:“一命换一命么?”
用堕胎这种方式……恕我的罪么?
他没说话。
我追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背对着我站着,手上有血珠子滴落下来,溅在了地上。
可他就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如杨树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你欠我的债,我会用我的方式收回来。”
“至于是什么方式,你大可以试试。”
他微微侧过身子,斜睨了我一眼。
眼神极冷,冷如冰刀。
我的后背上嗖的爬上了一层冷汗。
从酒店里出来,已经凌晨一点了。
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里倒是停着满当当的豪车。
低着头,我踩着不算高的高跟鞋,脑子里乱糟糟的下台阶。
宗政烈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也对,他那样一个记仇的人,又怎么会轻易饶了背叛他的人。
我欠他的债,他迟早会讨回去。
找到古慕霖的车,司机下车帮我开门。
车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古慕霖的身影。
司机说,古慕霖乏了,就先回去了。
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歉疚,想到今晚对他的种种慢待,以及他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和关心,我便愈发坚定了不答应宗政烈的心。
怀孕本就累,今天又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上了车胡思乱想间便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我躺在卧室里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床头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餐。
心一下子就又暖又酸,我掀被子下地,打开门就遇上了保姆。
我问她昨晚是谁把我抱回房间的。
保姆暧昧的朝着我笑了下,说出了二少爷还能是谁。
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牛奶,跟我说古慕霖已经上班去了,早饭是他亲手做的,让我务必要好好享用早餐。
这下子,我对他更歉疚了。
一连三天,古慕霖都会在我睡前出门,睡后回来。
保姆说他忙,其实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
第四天,柳一萱给我打电话,八卦蓝思妤和石天硕的事情。
她说蓝思妤和石天硕拒不承认杀害柯雯的罪名,警方也找不到任何指向他们的有力证据,所以此案依旧是悬案。
因为那天的寿宴有很多记者在场,所以此事在社会上炒得很热,宗政集团的股价因此增值,宗政烈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赚到了一大票同情心和人民币。
柳一萱不停的在电话里夸宗政烈手段了得,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伺机而动,值得她学习。
我现在只要听到宗政烈的名字心里就难过。
正打算强行转移话题,就听到柳一萱道:“对了,还有个事儿,就是你弟弟之前手术失败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