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琅来到前厅时,便见一身月白长袍,站在厅前,似是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双手微交叠置于身后,背影挺、拔笔直。
如果说容珏是致命的罂粟,如妖似魅,那么眼前这个北国最尊贵的皇子,便如高贵圣洁的兰,温柔如春风,如夏花。
初到临安,她便是被这温柔善良的少年,吸引,并且心动。
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姜琳琅端起一个得体的笑,语气轻快地唤了声,“萧王殿下。”
齐睿其实在姜琳琅进来时,便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尽管她习武脚步声几乎轻到听不见。
他突然紧张,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背脊僵了一瞬。
艰难地转过身来,齐睿面上是不变的温朗浅笑,他的眉眼极为柔和,看向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所有。
曾经,她便是因为这一双温柔的眼睛,沉溺其中。但后来才懂,他对谁都这么温柔。
她不过是,稍微特别些的那个。
“琳琅……”齐睿生了一双温润多情的眼睛,里面静静流淌的光华,如温柔缱绻的水,很难让人移开。
而他这双本就温润的眼,在看到姜琳琅时,更是能溢出来得温柔。
姜琳琅微微垂了眼睫,掩去里头一闪而过的恍然。
再抬眸,便是一片清明,她淡淡地扯了个笑容,“萧王殿下怎么有空来丞相府?”
齐睿一直是皇帝宠爱的儿子,近来京中几位殿下都风头无量,一向疼爱齐睿的皇后也舍得让齐睿磨练吃吃苦头。
她可是听说,齐睿近来公务繁忙得很。
听到琳琅唤他“萧王殿下”,齐睿瞳孔微微一缩,苦涩延伸至眼底,舌尖。
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时,客气生疏。
“我……”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找她,他只能靠打听她的消息来默默关心她的近况……
“你介意和我出去走走吗?”他扯开一个微苦的笑,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祈求。
姜琳琅叹气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感情里,姜琳琅一向是个吝啬付出真心的,因为怕受伤害。
对于齐睿,她确实动心喜欢过,但是面对他身后的皇后,他身边的顾明珠,她选择了退缩。她赌不起,比起爱情,她更惜命。
“好吧,有些话,我也需要当面和你说清楚。”她看了眼外头守着的家丁,还有一脸紧张的小桥,最终淡然地应下。
齐睿一喜,但看到姜琳琅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时,又心底不安,唇翕了翕。
“夫人,您这是……”
走出大厅,管家便面色复杂地走上前,看了眼姜琳琅身侧的齐睿,再询问般地看着姜琳琅。
“管家,我与萧王殿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姜琳琅看到管家的时候,眼神微闪了下,而后笑呵呵地补充了句,“回头我会告诉容珏的,恩?”
所以你就不用去通传告状了,懂?
看懂也听懂了姜琳琅的意思,管家微微一愣,而后拱手道,“那老奴派几个人保护夫人……”
“不必了,本王会保证郡主的安全,将她平安送回来。”齐睿看向管家,语气虽然温和,但姜琳琅听得出,他的疏离甚至是几分威严冷漠。
说到底,也是嫡出的皇子。
管家微垂首,却不卑不亢,微凝了眉梢,对于齐睿对姜琳琅的称呼不是很满意,但本分地拱了一手,“那就有劳殿下护好我们夫人了。”
待姜琳琅与齐睿走后,管家身后,一名暗卫出现,声音微沉,“管家,主子现在闭关,若他知晓……”
管家却看着姜琳琅离去的背影,微摇摇头,笃定地道,“夫人知道分寸。”
他活这么大年纪了,看人还是能看出几分准头的。
……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望着站在望江亭前的姜琳琅,齐睿眼中浮现一丝怀念,忍不住开口。
“齐睿,我不是和你叙旧的。”
姜琳琅随手扔了一把鱼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身,明亮的眸子虽含着笑,但面色很是正经严肃。
她在齐睿带了几分紧张和不安的面色中,平静地说着,“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施以援手。刚回到京城的我人生地不熟,你帮了我很多。也记得我们一起乔装出来喝酒、看斗蛐蛐,也一起看过戏,听过曲,下过棋……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我也记得,当初我说过,如果你无法选择看清你母后你表妹的真面目,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我很清楚,你重情重义,她们是你最亲的人,你自然是帮着她们的。所以,我原谅你的优柔,但我不能容忍自己走向你。我输不起。”
“别说了!”齐睿面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他痛苦地低下头,“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母后不喜欢你,明珠她很任性……可是,我以为我努力,就能让你们握手言和。我以为可以两全的……为此我积极地在父皇面前表现,想着这样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请父皇下旨赐婚……怪我,怪我回来晚了一步……不然你也不用被迫嫁给容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两全,从来,只有取舍。齐睿,我已经嫁给容珏了,你该看清事实。曾经我是喜欢你,但是从今往后,我们只会是普通朋友。”姜琳琅看着这样自责痛苦的齐睿,不禁眼神黯了黯,叹了一口气。
齐睿这样孝顺的儿子,温柔体贴的哥哥,根本就还没有看清他母后和表妹的真面目。居然会幼稚到以为,能缓和她与她们的关系!
呵,皇后给她下毒,这个仇,根本没法解!
姜琳琅说完便越过齐睿,打算回去。
哪知,齐睿忽然红了眼,一把拽住姜琳琅的手腕,从后面抱住了她。
“不要——琳琅,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容珏不是好人,他对你不好。你再等等,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绝不会让他伤害你!”
姜琳琅忽然僵住,不是因为齐睿这番话。
而是——
“哦,萧王殿下要怎么救,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