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什么牌化妆品?”林晚想了想,“我推荐你用咚太郎牌防水防晕的睫毛膏和眼线笔,下次求人的时候记得用那个。”
林晚对天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潜意识觉得以小刻薄这见风使舵、吃软怕硬的做派,敌人少说百八十个,少不了哭惨的时候。瞧她今天的架势多熟能生巧,那台词不带停顿,早在肚子里打完草稿。抱大腿的姿势也格外刁钻,叫人半步动弹不得,绝对的行家无疑。
小刻薄抬头看看盛世美颜的小林总,再低头看看犹如女鬼索命的自己,唇齿咬合轻轻吐出两个字:“贵吗?”
林总手指比划出数字,小刻薄只觉得心脏嗖嗖又中了两枪。
“真的很好用?”她不死心的挣扎。
当然好用。
林总我三天两头哭,从未晕妆过,简直无法想象离开咚太郎牌化妆品,还怎么敢在男朋友面前放心放肆哭。
林晚点头点头。
小刻薄立马:“那我明天再来。”
倾家荡产买了不晕妆的化妆品再来。
她麻溜儿地松开手,起从包里翻出墨镜和口罩戴上,拍拍膝盖如风一般走进电梯。
林晚:……
还挺酷的呢??
回头打量小刻薄那身单薄的陈旧的衣着,再瞧见晕妆后显现出来的浓重眼袋和黑眼圈,林总对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本性深深叹口气,忽然伸手进电梯,卡住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小刻薄纳闷地抬起头,跌入她浅咖啡色漂亮眼珠里。
“既然来了,不进去坐坐?”
小刻薄不敢置信地眨巴两下眼睛,许久后点头,低低吐出一个好字。
两人的对视情深深意绵绵,多么像是爱情的模样,足以让人脑补三十万字仇敌变恋人的百合小说。看戏的陆淮先生扯了扯嘴角,觉得又怂又狗的哭包摇身一变成撩妹狂,这都是张助理的错。
无辜中枪的张助理在远方喝水呛到。
超级委屈。
这头林晚已经推开门,“进来吧。”
在沙发坐定之后,小刻薄双手捧着林晚家待客专用的可乐,调整坐姿,以半侧面对着林晚。
“其实我也是农村出来大城市上学的人。上大二的时候去剧组跑龙套,被经纪人看中。他把话说得太好听,包吃住,有保底工资,公司出钱培训我给我上课……”
“签约之后才知道公司多坑,不停安排饭局。前期积极安排活动,让你尝到小甜头,之后再暗示你潜规则,可以争取到更好的福利待遇。不答应就对你冷嘲热讽,龙套活每天安排得满满的,榨干你全部的剩余价值。等合约过去了,人这辈子最好的年岁也没了,在别的行业没有经验又没有钱,还能干什么?”
娱乐圈名利多多陷阱多多,光怪陆离犹如诡异的梦。
许多人瞧见了明星头顶的光,便一腔热血、不管不顾地扎进来。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有的人运气好,一炮而红,黑黑红红的还是走向了巅峰;有的人却是等了一辈子都没能演过一个主角,没获得过任何东西。
付出百分百,却指不定能否收获百分百,娱乐圈就是这种靠天时地利人和,不讲道理的任性的,又残酷无情的地方。
“现在退行还来得及。”
林晚处于旁观者的身份说:“趁你还年轻,找个行业重新开始。或者利用现在的身份转型,做直播开网店都是不错的选择。”
小刻薄笑了笑,“十二岁的时候爸妈离婚,十八岁的时候我爸去世,现在我妈生病化疗,每天都在烧钱。我弟弟刚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都得我出。我是可以退出娱乐圈,像你说的,熬两年转型,但他们怎么办?之所以进入这个行业,不瞒你说我为得就是钱,在我认知里它是来钱最快的地方,就算来得很脏,好歹是钱,有钱才有底气。”
她的笑里充满‘你这种有钱人懂什么人间疾苦?’的苦涩,林晚摸摸鼻子,没说她和原主也曾是吃不起饭的人,更不会说出‘我借你钱’这种傻白甜的台词。
“而且你看看我,我输在哪里?长得不够好看还是演技不够好?凭什么我火不起来?”
林晚:……你确定?
“等等!”
小刻薄扭头连忙掏出卸妆水和卸妆巾,三两下卸掉鬼似的糊面妆容,再重新转过头来,“你再仔细看看,我长得不好看么?”
唔……
平心而论长得很不错。
“我演技差?”
至少网剧中表现最优。
“所以我不甘心。”
小刻薄冷笑:“农村口音和非科班的出身我都克服了,我不相信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别人,所以我非要在这个圈子里死磕到底!”
说这话时,她眼里闪动着漂亮又决绝的光。
送走小刻薄之后,林晚打电话让人查了查资料,结果……
无语凝噎。
“农村少女柔弱的肩膀承担着全家人的希望,全是骗人的??”
林晚不可置信地挑高眉毛,忍住说脏话的冲动。
不生气不生气。
高冷霸总气死也不能说脏话。
“有这演技不火真是天理难容!!!”
投入真情实感的林晚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幸好没有同情过度,不然现在要被小刻薄嘲笑一万年!!
但滚动鼠标滚轮,关于小刻薄经纪公司的调查显现在眼前,倒是和小刻薄说的差不多,甚至更没节操没下线。
旗下艺人自杀过两三个?
还有得忧郁症的?
经纪人专注拉皮条一万年,内部员工皆有‘报价单’,陪吃□□或长期包养都有报价,且随咖位升降随时变化。
“我日。”
林总还是忍不住骂脏话了,“听说过娱乐圈里很脏很乱,但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它公司不会被查吗?没人管?”
“管不了。”
陆淮懒懒散散道:“牵扯的资本家太多,管制起来人咬人狗咬狗,整个行业整治下来没几个完全干净的,也许绕了一大圈,管制的干部自家人也被扯下水。”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你仅仅看到树干上的霉点,实际上内里已经被毒虫蛀空,毒素在根茎土壤中迅速蔓延,整个森林多少都带了毒。清扫整个森林既费力又不讨好,也许会被恶臭熏死,也许会被残留的病毒侵害。
因此大家偏向于维持表面平衡,蒙住眼睛看不到霉点。就算眼罩被人扒下来,顶多挖掉这个霉点,所有人心知肚明,所有人掩耳盗铃。
林晚心里不是滋味。
当初封杀是随口开的玩笑,林晚回头想想,连她都能用玩笑轻易掀翻一个人的饭碗,再上头的商人官员,想彻底堵死一个人的路能有多难?
“算了不封杀了,希望她以后别在这么捧高踩低,不然今天我不封杀,明天还有别人封杀。世界上可没这么多善良林总。”
林总解除封杀就是一句话的事,自夸完毕得不到陆淮的配合,偏头望见他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某处。
陆淮打从进门后便站在窗边看,林晚从沙发中跪起,扑到他背上,仰长脖子看东看西,没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你看什么?”
“女人。”
陆淮微微眯起眼。
林晚终于找到目标,咬牙切齿拉扯他耳朵,“想死了你,怎么着?刚和好又想分手了是吧?等下我就把你的衣服你的画全丢出去!!”
“对门的女人有点眼熟。”
陆淮没有如往常般陪她玩闹。
那张熟悉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股朦胧的阴暗面纱,像是魔鬼忽然对猎物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真面目。
他犹如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注意起那个看似笨拙又怯懦的女人。
“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林晚啪嗒一下拍住他的脸,凑过去也看了看,隐约看见对门的女生步入便利店,身上的穿着已经由清纯柔和的毛衣和针织裤,换成更为硬气派的大衣。长卷的头发放下来,让人难以联想到她那傻乎乎的个性。
林晚试图回忆女生的长相,可是想不起来,“她好像有点大众脸?我完全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不管了不管了,毕竟是邻居,进进出出见到过也很正常。”林晚挂在陆淮身上晃来晃去,“我饿了饿了饿了饿了,今晚夜宵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饺子!”
陆淮背负着小女朋友的重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时还在想,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
陆淮突然转行的原因,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是个寒冷刺骨、白雪皑皑的下午,新任设计总监季楠之敲响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才发现林晚不在办公椅上。
面包的松软香气在整个空间弥漫,轻柔的音乐静静徜徉,懒懒的陆淮犹如死尸般懒懒挂在沙发背上,抬头对季楠之挥手,“早上好。”
季楠之面无表情地平移开眼珠,“北京时间两点三十六分。”
“哦,下午好。”
陆淮连声的表情不太鲜明,永远睡意朦胧的样子,给人一种性格敷衍、讨厌麻烦的直接感觉。
季楠之:错觉。
他来找林晚重新商定男装线的客户定位,既然林晚不在,季楠之掉头就走。
“不聊聊天么?”
陆淮样慢慢缩回倒挂的身体,双手交叠,像犯困的学生似的靠上下巴,漫不经心道:“是时候重温一下男人之间的聊天了。”
季楠之第二次腹诽:这种说法真的很恶心。
但这次他没走,视线从上至下扫描完陆淮,他冷淡的问:“聊复合之后的你有多粘人?”
之前陆淮就有够烦的,成天窝在沙发里不动弹,近日变本加厉。抓住点机会便宣示主权,活像是黏在林晚屁股后头的小尾巴,恐怕没断奶的小孩都没他夸张。
陆淮沉吟,“告白被拒之后的你有多悲惨,聊这个比较好。”
成年男人之间的交锋开始。
“上次追到山里爬树掏鸟蛋,希望你这次被分手不至于追进女厕所甜言蜜语。”季楠之完全转过身来,“不被我趁虚而入。”
陆淮慢悠悠地晃了晃手臂,“这个时间点的确很适合睡觉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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