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绿的柳叶得了艳阳,在暖风中摇曳生姿。
鳞次栉比的铺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摆摊的叫卖的,骑马的坐轿的…。。
宽阔的街道,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宅在院子里半年多,性子已经磨得沉静许多,突然接触外边的繁华嘈杂,纪纤云有些不适应。
甚至,从内到外,有些排斥。
并不贪恋的放下撩起的车帘,默默依靠车厢坐着,油然的一股忐忑怨念漫卷心头。
车里只有她一人,说话的都没有,胡思乱想着,很快到了宫门口。
守卫认出冥王府马车,放行。
到正德门,马车不能往里走了,纪纤云整理衣裙,深呼吸一口气,端着病态,让绿柳两个搀扶着下车。
边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官员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那些夫人小姐在另一边说话招呼,纪纤云的出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三三两两指点着,瞬息之间,她就能了正德门前唯一的焦点。
男人们只是瞧瞧,女眷们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个个看稀罕的目光直盯着,看着有人凑过去,呼啦啦全都效仿。
眨眼之间,纪纤云就被一群华服女人围在当中。
秦王正妃突然卧病在床,纪欣妍这个侧妃才有幸进的宫来,本就心情大好,恨之入骨的贱蹄子又神奇的出现在面前,她哪肯放过这个奚落的机会。
绯色华服的她挤在最前头,精细描化过后的美丽脸孔笑靥如花,略带吃惊的语调里难掩幸灾乐祸,“哎呦,快让我瞧瞧,这不是冥王妃吗?听说你也就一年的命,我这个姐姐可是日夜担心,生怕在你闭眼之前都见不到一面呢。算算,有八个月了吧,今天见了面,哎,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
钱氏作为左相夫人,皇帝寿宴自然有资格参加,她站在自家女儿身旁,故作嫌弃的拧了自家女儿一把,“妍儿,你这么说话,让人误会了去怎么好?冥王妃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看看那气色,哪里像是命不久矣的?传言不可信啊,妍儿,这些日子你可是白替冥王妃担忧了。”
纪欣妍当然知晓母亲不会真的为小贱蹄子说话,笑意不减有恃无恐的将目光投到眼中钉脸上去,“冥王妃,我的好妹妹,你脸上的粉怕是能刷墙了吧?唇上的胭脂染的也太重,真是……哎,稍后得着空,我来教教你吧,姐妹一场,怎么能让旁人把你笑话了去。”
“妍儿,你的好心可是多余,冥王妃这是有意掩盖病容。”,钱氏雍容的脸挤出一丝惋惜,“好汤好药的调理着,病着就是病着,哪里会有好气色。”
清乐县主一贯对纪纤云恨的牙痒,此等机会哪会放过,捂着殷红的唇佯装惊讶,“呀,冥王妃,你的脸岂不是蜡黄蜡黄?!我见过病入膏肓的,那脸真的看不得哦。”
三人争先恐后的奚落,剩下一众人没插嘴,不过,看戏可是看的兴致勃勃。
红杏方要张嘴,纪纤云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依靠着两个丫鬟站着,柔弱满满又笑意盈盈,低缓的音调无力的很,“清乐县主,本王妃抹粉是掩盖病容,你呢?你的粉似乎没有比本王妃薄多少吧?本王妃也见过那些一说话脸上就掉渣的,洗了脸,真真是黑的看不得哦。”
黑,是清乐的痛处,被纪纤云这个贱人当众羞辱,她哪里受的了,窈窕淑女姿态风驰电掣的消失不见,大如铜铃的眼珠子瞪如斗鸡,“总比你个要死的强!要不是皇祖母护着,冥王殿下早把你休出去了,相府又不要你,这时候,肯定早烂在哪个乱葬岗!”
说的是事实,可,实在露骨直白。
一众夫人贵女皆脸色变了变,对清乐的鄙夷,蔓延到眼角眉梢。
纪纤云笑容不减,灼灼的目光盯视过去,隐隐挑衅,“你也知道是皇祖母护着我啊,你说,我要是把你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学给皇祖母听上一听,她老人家会怎么样?”
“……”,清乐明显脸上一僵,须臾,色厉内荏的昂了昂下巴,底气不足的叫板,“你敢!”
纪纤云哼笑,柔弱的声调气势如虹,“我怎么不敢?一个时日无多的,当然有恣意妄为的资本,难道还怕你报复不成?呵呵,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好过了,拉几个一起倒霉,想想也是痛快。”
说着话,含笑又冰冷的目光流转,不光了清乐,钱氏和纪欣妍也是她的目标。
威胁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流连。
弄得纪欣妍几个头皮发麻,可,她们没胆子发难。
光脚不怕穿鞋的,一个要死的人,她们这些有顾虑的,还真的硬碰硬不得。
瞧着三人吃瘪的憋屈样,还有余下众夫人贵女瞬间谨小慎微下来的可笑表情,纪纤云笑容更盛,捂住心口勾动一侧唇角,“你们围着,风都被挡住了,本王妃喘气很是不顺呢。”
霎时,人群鸟雀状散去。
与此同时的,几个抬着华贵步撵的小太监殷勤而来,走在前头的太后身旁的宫女紫苏,她恭敬的行了礼便道,“太后娘娘体恤王妃体弱,特赐步撵一副。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着王妃说话,王妃,请吧。”
不用走自然好,那么长的一段路,对于她这个装病的来说,还真的考验演技。
纪纤云吩咐了红杏两个在原地等着,欣然坐上步撵,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无疑,清乐和纪欣妍是恨的,两人目光如淬了毒,恨不得把步撵上的贱人千刀万剐。
纪纤云是不会把那些小角色放在眼里的,佯装病歪歪的窝在步撵上,颠的她都要舒服的打瞌睡,慈宁宫的宫门近在眼前。
紫苏搀扶着她,莲步轻移,很快,她拜倒在慈祥的太后榻前。
太后挥退左右,含笑将她叫至跟前,打趣,“只有咱们祖孙两人,你可以自在些,装病也不是轻松的。瞧瞧这脸,抹的唱戏的一般,真是可怜。”
“皇祖母,纤云都这么可怜了,您还来取笑纤云。”,对这个知情的慈爱老者,纪纤云是没有戒心的,坐在软塌一角,显出小女儿态的撒娇。
太后仪态端正的坐在那里,昏黄的老眼里满含笑意又意味深长,“你可怜,哀家瞧着,霄儿更可怜些。没想到哦,哀家的霄儿,会入不得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