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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坐论百家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房遗爱轻呷一口凉茶,喃喃道:“此句出自《道德经》,澹兄何故问起?”

长孙澹侧头细听,见房遗爱答对正确,轻笑道:“果然是布衣榜首,名不虚传呐。”

“道德经谁人不曾看过?房俊不过浅尝辄止而已。”房遗爱微微摇头道。

就在房遗爱含笑准备发问时,长孙澹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随即叫他的笑脸儿立时僵住了。

“房兄可知此言深意?”

说完,长孙澹捡起一枚荔枝,旁若无人的剥着,全然不理房遗爱那闪烁着疑惑、惊诧的眸子。

房遗爱侧头扫向长孙澹,见其神态如常、镇定自若,不由咋舌道:“此人...变化的好快!”

对于长孙澹的印象,房遗爱还停留在国子监那场名震长安的棋局之上,在他看来长孙澹不过是一个“气罐子”外加为人狷狂、恃才傲物的书呆子罢了,谁成想今日交谈竟展现出了惊人的一面。

目光流盼,房遗爱心中暗自思忖,过了少许,悠然开口道:“此意房俊略知一二。”

“对于那些正人君子,小人可以用合理的方法欺骗他。但绝不可能以不通情理的借口将其欺骗。”

长孙澹吃下荔枝,轻挑双眉道:“那些正人君子?房兄言语间好似将自己从正人君子之列摘了出去?”

“房俊从不自认正人君子,毕竟正人君子难做啊。”房遗爱表面打趣,心中暗想道:“说话如此蹊跷,定然有事!”

见房遗爱话中有话,暗指长孙无忌等人并非君子,长孙澹却也不恼,吐出果核笑道:“君子也好,小人也罢。”

说着,长孙澹又是拿起一枚荔枝,嘟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防人之心?”

房遗爱剑眉颦蹙,只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有闲心雅致跟长孙澹这样兜弯子。

“澹兄有话但讲无妨,房俊洗耳恭听便是。”房遗爱轻笑一声,效仿长孙澹拿起一枚荔枝,自顾自剥了起来。

长孙澹眼望手中洁白的果肉,嗤的一笑,将其送到房俊面前,笑脸道:“房兄可曾嫌弃小弟?”

“额...”长孙澹的殷勤让房遗爱始料未及,眼见送到面前的果肉,只得双手接过,心怀疑惑的吃了下去。

边品尝岭南荔枝,房遗爱一边思绪飞扬,但长孙澹的态度转变诡谲难猜,一时也难以琢磨透他的意图。

见房遗爱吃下荔枝,长孙澹捧盏轻呷,转而道:“小弟自幼在烂柯山跟随家师习学手谈,仁兄可知家师的名号?”

“唔。”房遗爱微微皱眉,吐出果核后,略微思想了片刻,含糊道:“敢莫是那烂柯翁老先生?”

“不错,家师号烂柯翁,实则却有一样更为傲人的本领。”

“是何?”

“黄老之道。”

房遗爱咽了一口涎水,侧目用余光打量长孙澹,好奇费解之下,只得捧盏饮茶,拖延了少许这才道:“黄老学说?”

“不错!”长孙澹含笑相望,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自豪。

“古来诸子百家历经千年多以沉寂,唯有儒、道两家盛行于世,诸如墨家、法家、兵家,却鲜有人知。”

说着,长孙澹话锋一转,“仁兄可知为何?”

“墨家、法家、兵家...”房遗爱微微气结,对于先秦百家他少有涉猎,但眼下长孙澹问起,不想在其面前失了面子的房驸马,只得开始了满嘴跑火车的伎俩。

“墨家、法家俱都鼎盛一时,如今沉寂却也说明不了什么。倒是兵家...自古以来民间严禁私藏兵书,其衰落倒也合情合理。”

长孙澹轻笑一声,“房兄高论,兵家却如仁兄所说。”

见长孙澹只谈兵家,而略过了墨、法两家不去评论,房遗爱老脸一红,心想:“闪烁其词怕是没用了。”

被长孙澹委婉嘲笑,房遗爱不甘如此,转而道:“其实道家之中也融入了兵家、医家、纵横家之流的学说。”

“哦?”长孙澹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颇为惊讶道:“仁兄怎知?”

“其实不难,纵观古书东汉时的邓禹,蜀汉时的诸葛武侯,乃至我朝的魏叔父不都是习学黄老之道的吗?”

房遗爱这番话其实卖了一个乖,因为唐代及以前,古人大多涉猎极深,又非明朝那般只推崇儒术,所以说魏征、邓禹习学黄老之道倒也能自圆其说。

“不错,不错。”长孙澹含笑点头,捧盏喝了一口凉茶,心中试探之意已经渐渐消退。

“仁兄。”长孙澹放下茶盏,小声道:“不知仁兄可曾信得过小弟?”

房遗爱先是一怔,后慨然笑道:“为何信不过?”

长孙澹见房遗爱面容神色不似作假,心间一横,索性开了口,“既然如此,仁兄可在两日后命程处弼、薛仁贵带甲兵暗藏于五凤楼。”

“五凤楼?!”

房遗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私命甲兵暗藏其中,岂不是与谋反同罪!”

心中仔细权衡,房遗爱苦笑道:“澹兄休要打趣,五凤楼乃是皇家酒楼,甲兵去到那里作甚?”

说着,房遗爱话锋一转,抛出一顶帽子道:“再说房俊以卸任后军督府,何来权利指挥甲兵?”

见房遗爱言语搪塞,长孙澹背地长叹一声,“看来房俊还是信不过我啊。”

想到这里,长孙澹心灰意冷,正要离去,转念一想,“房俊与爹爹势成水火,不相信我倒也情有可原。”

目光在房遗爱身上转了两下,长孙澹喃喃道:“驸马不是与程处弼、薛仁贵乃是结义兄弟么?兄弟会不听大哥的调遣?”

“他两次三番要我调动甲兵意欲何为?”房遗爱心中疑窦丛生,索性接茬道:“调兵不难,可澹兄这算何意?”

“若小弟说两日后国子监生员与长安试子即将在五凤楼辩论,房兄可信?”

“辩论什么?”

“辩论关于房兄的那首童谣。”

“童谣?!”房遗爱颔首轻吟,心惊道:“此事已经扩散到如此地步了吗?”

“事关布衣榜首、文武状元与皇家公主的秘闻,如此地步实在可以预料。”长孙澹嘴角上扬,讥讽道。

房遗爱被说的心中不悦,捧盏饮茶,刻意不去理会长孙澹那来回扫视的目光。

“好了。”长孙澹轻笑一声,转而正色道:“此事本是兄长私事,小弟不该擅自妄语,多多包涵。”

“此事房俊早已被推上风口浪尖,澹兄能够当面名言已证君子之心。”房遗爱拱了拱手,继续道:“哪里还敢怪罪。”

被房遗爱暗地夸了一把,长孙澹显得颇为受用,含笑道:“两日后国子监生员与长安试子会去到五凤楼辩论,小弟偶然算得一卦,房俊可曾读过周易?”

“易术之道...房俊天资驽钝无法参悟。”有了之前被讥讽的教训,房遗爱倒也不再藏拙,如实道。

长孙澹见房遗爱如此坦荡,心中微微诧异,点头表示赞许后,说:“既然房兄不通易术,那卦象小弟便隐去不说了。只说结果,两日后五凤楼恐遭木德大盛之变。”

“木德大盛之变?”房遗爱对易经实在了解不多,耳听如此隐晦难懂之语,支吾道:“只听过火德、水德,这木德...倒是房俊孤陋寡闻了。”

“兄长大智若愚,小弟佩服。”

“啥?佩服啥?”

长孙澹苦笑一声,埋怨道:“房兄如此精通易术,怎地却说一窍不通?所为木生火,木德大盛便是火起,既然料定五凤楼火起,小弟未免难脱画蛇添足之嫌了。”

“五凤楼火起?!”

房遗爱眸中闪过两抹寒芒,眼望长孙澹心想:“此人说话云谲波诡,今番前来意图更是烟波浩渺,其中情由...万不能叫他就此脱身离去!一定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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