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在她妈妈的怀中扭起了身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要他做你爸爸。妈妈不是给他机会了么?他要平等地追求我,所以妈妈没有硬塞钱给他。他说明天要再见面,妈妈不是也同意了么。男人最恶心了,想的东西用脚趾头都能猜透。你以后可不能像妈妈这样,被坏男人骗了。”何轻烟用自己尖尖的下巴顶女儿的脑袋。
何仙不说话。
何轻烟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妈妈本来都说不找男人了,这次可都是为了你啊……毕竟仙仙没有爸爸的话,真的太可怜了。”
何仙才走,夏瓷就坐立不安了,发脾气道:“我的使唤丫头没了!守护灵,你去把她要回来!”
别说。何仙在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可一下走了,王不负就感觉家里好像少了个人,变空了。他无奈道:“人家生下来就是个大财团的女儿,哪能真当你的使唤丫头。你以后不给她打工就算不错了。别闹,做作业!”
“气死我了!”夏瓷满脑子都是刚才何仙被乖乖牵走的摸样,作为她的使唤丫头,应该非常忠心才对,死活要留在长公主身边才对,怎么能这么轻松就叫人领走了呢?下次再见要罚她!叫守护灵烧红烧肉,专门喂她吃肥肉!
周一。
王不负带上学校要的八千块钱助学费,拉着夏瓷下楼。小区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了。
奔驰S600,高端商务车,一辆起码要四五百万。
车后的窗户摇了下来,正是何轻烟。
今天何轻烟穿着一身干练的小西装,嘴唇涂着口红,一副女强人的做派。
“上车,我送你们。”何轻烟说。
“这么早就来了?”王不负笑笑,拉着夏瓷上了车。
他还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子呢。
“开车。”何轻烟吩咐司机,然后对王不负说:“昨天我打过电话了,等下去把材料准备下送去就没事了,三天内应该能办下来。”
“谢谢。”王不负说。
说完,他一把抓住夏瓷按住,不准她动弹。小女孩刚才打开窗户,想把手伸出去,这哪行?
“你的公司打算经营哪个方面?要不要挂靠到云润集团底下?”何轻烟问道。
“互联网公司。挂靠到云润底下的话,有些不伦不类吧?”王不负说。
何轻烟皱起细细的眉头,“云润是屠宰起家没错,但现在已经是中国排在前百的私营企业了。作为一个新公司,你能有云润带一把,发展速度是会很快的。”
“不用了。”王不负摇摇头,既然决定创业,就不可能别人两句话一说动摇了。
何轻烟失望地看着王不负,心说果然男人都这样,又自大,又不听劝,要不是为了女儿,她一句话都不想和王不负说了。
但她还是忍住气,说:“你可能不明白。比如说,你做了一个软件,自己推销的话,跑十几个地方,可能都卖不出一套来。但用云润几十年经营出来的关系,只要你的软件达标,而且市场空白,立刻就能卖出业绩来。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获得行政命令,由政府主导广泛推广,那你的销量就有了保证。这难道不好么?”
王不负摇头。又是这一套论调,好像饭店只有靠公款消费才能继续开张一样,明明是无稽之谈,可是却一个一个都深信不疑。
“一款软件,盈利固然重要,但绝不是唯一的。人性化、个性化才是软件的核心。如果只靠行政命令去推广它,那么它就无法经历市场的检验,无法获得进步,无法赢得更广阔的、政府无法主导的市场。做软件的人也无法获得提高,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政府强行推行的电脑预装软件——绿坝。本来,这种软件就好像电视上的“父母锁”一样,好好运作的话,其实是有其特定市场的。
但是用一纸政令,强行在所有电脑上预装绿坝的推行方法,就太过匪夷所思了,导致整个社会的反弹,这个千夫所指的软件也就失去了其生存的土壤,最后消亡。
“那你想做什么软件呢?”何轻烟轻飘飘地说。
怎么我就成做软件了。王不负笑道:“我其实是游戏制作者。打算推出自己的游戏,但是现在国内正版玩家的群体太小,销售渠道也不发达,所以我要先打下基础。我打算这周推出一款安全软件,叫做安全盒。”
“原来是你?”何轻烟惊异地拿起一份本市发行的早报,指着一则评论说道,“原来鼓吹‘反对电脑就是反对进步’的人,就是你啊!今天的早报都疯了,每份上面都有骂你的文章。”
“真的假的?”王不负接过报纸,无意碰到了何轻烟的手指。
何轻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像兔子一样往旁边一跳,狠狠瞪着王不负,心说:这个色男人,就知道不安好心!仙仙,妈妈实在受不了这个男人了……
王不负完全在意到旁边女人的怪异,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这篇读者评论的标题,叫做“提防享乐主义换个理由,再次冒头。”
大意是说,国家从一穷二白,发展到今天有些成果,是靠着几代人埋头苦干换来的。现在富裕了,诱.惑也多了,但年轻人不应该被诱.惑迷住,而是要继续低下头,脚踏实地。有的年轻人因为沉迷赌博而家破人亡,有的年轻人因为沉迷电脑有家不回……
“闹大了吧?怕不怕?”何轻烟看着王不负,心中有几分看人倒霉不心疼的快意。
“怕?”王不负哈哈一笑:“这事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大,越多的人就知道我的安全软件。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何轻烟顿时就像看怪胎似的,“你这么高调,到时候国家出手,你连哭都没得哭。”
其实不止是她,就算十四年后,都有很多人觉得要低调发展,有什么好东西非得偷偷摸摸地藏着,不敢让人知道。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那些敢说大话的人,就获得了异乎寻常的回报。比如某个认真的工匠……
王不负根本就不怕国家会参与进来。他引起甚至利用了这场争论不假,但这根本与他做得安全盒无关,争论的焦点,在于电脑除了科研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价值。
国家想要支持顽固方的观点,就只能禁止个人以后购买电脑,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不负有恃无恐,这是一场打不输的仗。
“算了。我看到你的采访中说,那个叫‘安全盒’的软件,是免费下载的?”何轻烟看着一脸亢奋的王不负,摇头说。
就连何轻烟都记住了即将推出市场的安全软件叫做安全盒,看来软广告的效果不错。王不负更加开心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疑惑怎么盈利。反正现在解释了你也不信,你就看好吧。”
何轻烟摇摇头,说:“我可以替你介绍几个领导,除了政府部门,医院、学校这些都是用电脑的地方,要是再让网吧装上,光在南江我就可以保证你能卖出十万套。一个小软件,平均卖30左右……”
“那就是三百万了。”王不负苦笑了,他辛辛苦苦不知道弄个多少个通宵才做出了《狂潮》,靠穿越才换来了二百多万。而几天就弄出来的安全软件,凭着关系网,就能保证有三百万的收入。太不平衡了。
“这还只是南江的情况。我到别的城市谈事时,带上你顺便推销下。效果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但就算今年能盈利过亿,我也不奇怪。这个世界,是这样玩的。”何轻烟说。
王不负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情况。
几天的成果能换回三百万,他还能苦笑一下。但是换回上亿呢?这可是一辈子花天酒地也造不玩的钱啊,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他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闭上眼睛,靠在了奔驰车豪华的靠垫上。
“老板,到了。”奔驰车停了下来,司机说。
“咦?”王不负突然醒悟过来,不由得笑了:“我在患得患失什么啊,能卖上亿,那是你的关系,又不是我自己的本事。”
何轻烟闻言,狠狠地斜了王不负一眼,心说姐姐都这么暗示你了,你还装傻!昨天那么主动,看见我上钩得容易,以为我好泡,今天就引我把话说明白么?哼,死家伙,姐姐也装傻!
今天二中门口,有一堆学生被拦在外面。和前几天不一样,校门口站了一排老师,正中一个矮胖谢顶男,正拿着厚厚一叠名单,对照着面前的学生。有的放进去,有的拦在外面。
“我先送瓷瓷上学。”王不负大为惊疑,拉着夏瓷从学生群中钻进去。
何轻烟也走出来,站在车旁,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引得旁边路过的初中小男生们眼睛都掉地上了。
她看着王不负的背影,羞恼渐渐散去,想着心事:连我那么说,他都不心动,看来是真的想泡我……他又不帅,又没钱,凭什么来泡我……但仙仙那么亲他,他的心应该很好……
王不负要是回头,估计能被何轻烟的眼神吓一跳。
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矮胖谢顶男拉住一个学生,喝问:“你叫什么?”
“肖未酿。”那学生垂头丧气的。
“肖未酿……就开学的时候交了1000,到现在没交齐助学费,不准进!”矮胖谢顶男推开那学生,拉过另一个,“你叫什么?”
王不负张口结舌,他今天带着八千块,不仅打算交夏瓷的助学费,还打算给罗彩球也交了。
但这算什么?这是学校还是土匪窝,得交钱才能进校门?
夏瓷有守护灵在旁边,一点也不怕,看到罗彩球了,招手道:“洗脚婢,来。”
罗彩球正和几个女生在一起说话,闻言翻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好多人都没交钱,都不给进去。”罗彩球在王不负面前像只被欺负的小奶猫,委屈道。
“没事,我来解决。”王不负安慰她。
这个时候,矮胖谢顶男又粗暴地推开一个学生,伸手去抓夏瓷:“你过来,报名字!”
夏瓷别看在王不负面前神气,在外人面前完全不成,傻傻地站在那里,一脸受气包的模样。
“你手拿开!”王不负大喝。他自己被抓下推下,都无所谓的。但见不得随便冒出来一个人拿爪子碰夏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那矮胖谢顶男,让那只肥手抓了个空。
“现在的家长,素质真差。”矮胖谢顶男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盯着夏瓷:“你叫什么?哪个班的?”
“夏瓷……初二八班……”夏瓷躲到王不负的身后。
矮胖谢顶男翻开名单,找了一遍,立刻趾高气昂道:“4000的助学费一分没交,不准进!”
“你谁啊?”王不负怒了。
“二中的教务主任。现在开学一个月了,还是有很多人没交助学费。有些家长就是小市民心态,能拖就拖,我们不能姑息这种风气!”教务主任斜眼看着王不负,心想:这个家长一开始不太礼貌,这没什么,等知道我的身份,估计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教务主任最喜欢的,就是家长们讨好的摸样了,让他有一种帝皇般的感觉。
王不负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不多不少装着8000元。他本来想捏着鼻子悄悄给了,这件事就算了。这么一搞,他也横了心,也不打算把钱掏出来。
“你们这些老师,是来教书育人的,还是来当打手的?”王不负先冲夏瓷的班主任喊道:“陶老师,你把学生往校外推,你觉得这种行为对么?”
陶老师转开目光,一言不发。
“你喊谁都没用。学校作出的决定,哪有给你通融的余地?今天的事情很简单,要么交助学费继续上学,要么转校去七十九中!你家女儿这么漂亮,去了那里时间不用多,最多半年估计就要找你要钱打胎了!肯定要不了四千块那么多。”教务主任冷笑道。
“你是老师,这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么?”王不负大怒,“你知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你知不知道初中生除了学杂费,一分钱都不该交?你是哪来的底气收这助学费的?”
“CNM!你不会去教育局查?”教务主任被戳到痛处,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王不负简直气炸了,“你一大早就在街上这么闹,不怕把事情搞大?”
“搞大?谁来搞大这件事?谁会搞大这件事?报纸编辑的小孩、电视台的小孩、政府领导的小孩都在二中上学,他们都安顿好了,还有谁理你们?”教务主任说。
“走,我们不上了。”王不负热血上头,一手一个,拉着夏瓷和罗彩球转身走。大不了给两个小女孩请私教,下半年准备准备,去考一中。二中有这种老师,小孩还能学了好?
“王先生,等一下,我来沟通。”何轻烟拦住气的脸红脖粗的王不负,不紧不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