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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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知晓他会来,闻言漫不经心回道:“进来罢。”

寂斐几步进来,业障海有人逃脱的消息传来,他一下就想到了锦瑟,除了她没人能这般熟悉妖阵,轻易便从妖阵前走脱。

她打头一进来便见沈甫亭坐在锦瑟的床榻上,一时心火骤起,当即提掌直冲沈甫亭而来。

沈甫亭眉眼前垂落的发丝被掌风微微浮动,看着他袭来,眼睫都未曾动一下,根本没有防备的意思,似乎没有半点反击的气力。

锦瑟见状黛眉微蹙,当即抬手而去,绣花线从她的衣袖中飞出,瞬间绑上寂斐的手腕,拉着他的手往回一扯。

绣花线锋利至极,轻易就能扯断腕子,寂斐顺着她的力道一转,巧妙的化解了力道。

锦瑟瞥了他一眼,神情不悦幽幽道:“你要做什么?”

“你怎么能将他救回来,仙妖有别,他是我们的敌人,怎么能让他进妖界?”寂斐见她护着别人,心中越发难言。

四万年了,他等的太久了,甚至比这四万年还要久,如今骤然见她为了这个人对付自己,又如何能平静?

锦瑟收回绣花线,“救回来又如何,管他是仙还是妖,只要合我心意,留在妖界又何妨?”

“四万年前如何,你即便想不起来,我又如何会害你,你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十有八九就是他动的手,难道你没有一点印象吗……?”

锦瑟闻言不以为然,既然救了,她就不会后悔,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便是了。

她无所谓打断了他的话,“不记得的自然就是不重要的,如今他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伺候,又有什么不好?”

时间太久了,只记得重要的才是正经,若是所有的一切都记得,岂不辛苦,只是说出来就有些残忍了,对她来说不重要,可对别人来说却是不同。

沈甫亭静静坐着,听了这话面色依旧平静,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寂斐不信沈甫亭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伺候锦瑟,眼中的敌视没有一刻停止,“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今日这个人一定要死!”他说着不管不顾,挥袖而去,妖力袭来,带着一击毙命的力道。

沈甫亭看着他袭来,唇角微勾,对他露出一抹淡都看不见的笑来,挑衅非常,却没有防备躲避的意思。

锦瑟眼中瞬间一沉,倒不全是因为寂斐要杀沈甫亭,而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不听她的话了,作为妖界的主人,这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住手!”她当即随手一挥,袖中的绣花针带着无尽妖力,直冲他而去。

寂斐闻言状似未闻,一个身形散如烟云,绣花针击了个空,刺穿对面的墙柱。

寂斐还待再击,锦瑟眼睛微微一眯,身形骤移挡在沈甫亭面前,眼眸瞬间显出血红,再出手杀意毕显得。

寂斐见她拦在面前,当即收回杀招,却来不及来她那一击,猛退数步,逼出了外头。

锦瑟随手一挥,收回了绣花线,缓步往外走去。

寂斐不敢相信锦瑟竟对他起了杀意,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锦儿……”

锦瑟眼露阴森,开口的语气阴测至极,“四万年的时间确实很久,你做了这么久的妖尊,想来也忘记了谁才是妖界真正的主人。”

寂斐闻言瞬间一僵,面上露出懊恼,时间确实太久了,叫他都忽略了最重要的分寸!

“锦儿,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他是沈甫亭,当初九重天的仙者有多害怕他你知不知道,他那样大的心,怎么可能愿意留在你身边,他若是骗你……”

锦瑟显然不想听,她从来不怕麻烦和危险,有些东西就是越危险才越有趣,她无所谓别过眼去,轻飘飘淡道:“退下罢,趁我还没有发火。”

寂斐看了她许久,终是无法,几步上前拉过她的手,微微俯身,将她的手贴向自己的额间,行了妖界最高的礼节,“我这一辈子都忠心于你,绝对不会背叛你,王,你该明白,我待你胜过我自己……”

锦瑟闻言却是柴油不进,她似乎天生对于这些情爱没有太多的感触,平静收回了手,甚至根本没有将他表达的爱意听进耳里。

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甜美的声音却在教导人,“寂斐,你该好好想清楚,你该管的是什么,不该管的又是什么,如此才能长久,不是吗?”

寂斐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许久,才缓缓直起身,哑然道:“我明白了,寂斐先行告退。”他垂首恭敬退出外殿,再没有提要杀沈甫亭的话。

锦瑟看着寂斐退出宫殿,心情显然也不是很好,她和寂斐从来没有吵过架。

在她心中,他从来事事顺着她,如一个兄长待她极好,又如下属般待她忠心,若说这六道她还能找出一个完全信任的人,那便是寂斐,即便没有血缘之亲,却更胜亲眷。

而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相处的太久,她才没有再追究,否则以她的阴毒,又怎会只是单单一句的责备了事,恐怕早早就除之而后快了。

她在外殿默站许久才敛了情绪,转身往内殿而去。

外头夜尽天明,天气隐隐透出一抹鱼肚白,妖界的天空布半透明的结界,时而隐现出一抹光彩。

沈甫亭已经穿好了衣衫,静静坐在里头,见她进去缓缓抬眼看来,眼眸是一抹纯粹的黑色,窗外微薄的光亮透进屋里头,隐隐映出他的轮廓,他的眼眸剔透干净,看过来的时候却深邃非常,根本看不见底下有什么。

锦瑟拢袖缓步走到他身旁,开口安抚道:“刚头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寂斐是好人,只是对你有些许敌意罢了,我已经给他说好了,他往后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沈甫亭闻言默了半响,失了血色的薄唇轻启,“我要是留在这里,你能护住我吗?”

他这般虚弱的模样,说着这样的话,呈现出难得的弱势,让锦瑟很是满意,“那是自然,你是我的人,在妖界,谁敢伤我就是与我作对。”

沈甫亭闻言眉眼浅弯,轻轻笑起,苍白虚弱的面容染上一抹笑意,看上去别有一番惑人味道,“好,反正我已然回不去仙界,留在这处伺候你也不错。”

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垂首,以额间轻轻贴向她的手背,与刚头寂斐贴的位置一般无二,只是他在海中呆了太久,额间的温度不及寂斐温热,带着莫名凉意。

他慢慢抬头看来,笑意温和,如一个弱质公子斯文有礼,“你们妖界都是这样行礼的罢,女王。”

锦瑟见他这般恭敬,唇角微微扬起,对他的顺从十分满意,“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听话,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沈甫亭眉眼尽是温和,话里话外全是臣服,“多谢王的垂青。”

锦瑟闻言越发笑起,眼里都冒了光亮,看上去天真单纯,叫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本性如何。

翌日,寂斐就准备了盛宴,与众妖臣恭迎锦瑟回来,明确她独一无二的地位。

寂斐无疑是聪明的,他甚至没有留半点处理情绪的时间,因为他知道拖得越久,锦瑟对他的忌惮便会越深。

更何况如今还有沈甫亭在她身旁,现下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他只能忍一时,待有了合适的机会必然要将沈甫亭千刀万剐,解恨了事。

宫殿之中,上上阶的妖臣全都齐聚一堂,偌大的宫中座无虚席,宫殿之中极为安静肃然。

寂斐能力极强,区区四万年,便叫妖界这群蛮横好斗的如此有秩有序,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端着酒樽起身对着众妖臣开口道:“我们妖尊闭世四万年,如今回来乃是妖界一大盛事,恭祝我妖界妖尊,与天同寿,六道并行!”

众妖臣纷纷起身,齐声贺道:“恭祝妖尊,与天同寿,六道并行!”

锦瑟坐在上位,没有开口说话,宫中一片寂静,这么大个地方落根针都能听得见,可见气氛有多凝塞压抑。

半响,锦瑟才幽幽一笑,慢悠悠端起酒樽轻抿一口,笑盈盈道:“都起来罢,今日本尊高兴,不必太过拘谨。”

众妖臣即便不记得锦瑟,但也知晓四万年前那一场仙妖之战,现下闭关这么久,实力自然与日俱增,又加之寂斐都这般尊重,一时皆是心怀畏惧,恭敬行礼。

殿中歌舞齐鸣,打破了刚头的寂静,重复热闹。

寂斐却没有坐下,离席上前敬锦瑟一杯,“恭迎我的王回来。”

锦瑟闻言一笑,自然满意寂斐的做法,便也不再计较昨日那事,端起手中的酒樽,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抬头一杯干尽。

寂斐一杯饮尽,看向斜靠在锦瑟身旁的沈甫亭,“沈仙帝,不一道喝吗?哦,不对,你已经不是仙帝了,我或许该换个称呼了……”他话间满含轻视和恶意。

沈甫亭虽然受伤在身,但下地走动还是可以的,这宴席自然也是与锦瑟一道来。

这么一来,男宠的身份便确定无疑了,寂斐话中有话,是个男人都不喜这样的身份,更何况是沈甫亭往日那般上位之人。

沈甫亭虚弱一笑,难得闲散,懒懒靠在锦瑟身旁,闻言波澜不惊,眼皮微抬,“我重伤在身,饮不得酒,跟何况晚间还要伺候妖尊左右,多少要保重身子。”

寂斐面色有一瞬间的铁青,手间紧握酒樽,若不是锦瑟在一旁,指不定早早就动手了。

锦瑟见二人又对峙起来,一时顿觉头痛,端起了酒樽冲寂斐道:“随我去外头看看罢。”

妖臣何其多,宫殿里头自然坐不下,宴自然也摆到了外头去,锦瑟本不耐烦去瞧,现下这般情形,倒还不如去瞧一瞧。

第79章

锦瑟和寂斐下了玉阶,一路而去,偌大的宫殿之中,他们二人的身形背影很是相配,看上去默契十足,俨然一对璧人。

有些东西本身就很难去取代,他们相处数万年,或许比这数万年更长……

沈甫亭静静看着二人远远离去,消失在视野中许久,他才神情莫辨的站起身,往玉阶而下。

身旁伺候着的妖侍见他要离开,忙上前恭敬问道:“不知公子需要什么,奴才命人取来。”

“不必了,告诉妖尊我身子不适,坐不住,要回去歇息。”沈甫亭神情淡淡,言辞之中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比之妖尊还要心思莫辨。

这主子还没走,男宠就要先离开,可是大大的不妥。

妖侍自然不敢让他走,“公子身子不适可是大事,不如奴才先去告知妖尊,免得叫妖尊担心,这处奴才马上吩咐妖医而来,替公子看诊。”

这话中的意思已然表达的很明白,他一个男宠玩意儿,主子能带他来此,已经是极大的宠爱,即便是身子不适也该忍着,哪能主人未走,自己便先行离席呢?

沈甫亭淡淡扫了他一眼,缓步下了台阶,径直从侧殿而出,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妖侍自然也不敢拦着,余下的小妖侍更不敢拦,心中皆暗自喊糟糕。

妖尊养的男宠,性子显然不是寻常那种娇滴滴的,瞧这脾气也是不太好,自家妖尊与寂斐大人一道离去,他便心情不好,恐怕也是很得宠,否则哪有这般大的胆子闹脾气。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下头妖,妖尊看上去也不好相与,寂斐大人亦然,这若是一个处理不少,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们。

他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想要着人去告知妖尊,又怕惹了寂斐大人,一时间左右为难,只能站在原地坐以待毙。

云海翻腾层层叠叠而去,阴云密布满整个九重天际,天色阴沉灰暗,天界之上似乎在阴霾的笼罩里头,无处舒展。

仙帝聂楼站在玉阶之上,身后跪着一众朝臣。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密集乌云层,冠冕上垂落的玉帘遮掩了面容,隐约看见眉头紧锁,“他去了妖界?”

一旁的仙臣连忙起身上前回道:“那业障海的远古妖鱼被一剑削成两半,除了……”仙臣微微一顿,不知该如何称呼,毕竟那是四万年以前的仙帝,而现下这位也是九重天上的仙帝,前任仙帝未死,光是称呼就乱了套。

他不过微微迟疑,便开口继续道:“斩杀妖鱼,脱离业障海,除了那个人恐怕再没有别人。”

聂楼闻言默然不语。

他的话虽是开口询问,可心中其实已然确定,昨日业障海那处动静,连九重天这处都震荡了几番,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四万年了,他消失了四万年,还是出现了,即便这中途杳无音讯这么久,如今一回来,还是有叫天界为之震荡的法力,让他所痛恨的法力!

“着人去寻,务必要查到他的下落,远古妖鱼岂是这般好对付,他如今必然重伤在身,当初和妖界的妖尊有染,弄出人间那一场大乱,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得以修复,又怎是他这般轻巧就能揭去的,势必要重罚!”

聂楼手重重拍在玉栏之上,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君主模样,而昔日的君主在他眼里早早已经不算在列,且还有一身罪责加身。

其实众仙都心知肚明,自古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一场仙妖大战,确是那个人压下妖界大乱人间,欲占六道的行为。

如今四万年过去,就因为他已不得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即便没有与妖尊勾结,那也是一张白纸染黑墨,有理也说不清三分。

众仙纷纷叩头,同声道是。

兼橦跪在众仙之中忧心忡忡,她自那一日别离沈甫亭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看了他四万年的睡颜,如今他苏醒了,心中自然欢喜,可又因为他苏醒了,而担忧不已。

他的处境很危险,可她却没有找到他的方法,甚至连匹献匹相二人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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