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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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在这里。

朱虹流自言自语。

老祖,您的身体

郝道仁狼狈赶上,却震惊于眼下老祖身体的崩坏。就好像是光滑的平面上显露出了斑驳的痕迹,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紧紧粘合在一处,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无碍。

朱虹流淡漠地说道:来得及。

他仰头看着挂在天际之上的光源,纵身一跃,轻巧得仿佛是踩在云端,眨眼间便出现在洗心派弟子们的面前。

朱虹流来的速度极快,压根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纷纷被扫落在地。

唯有一个修为高点儿的勉强支撑住,反手把抛在半空中的令牌收回:阁下是哪位?眼前这人看起来很是面生,且身体就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却给他一种极其强大的感觉。

无法匹敌。

这个洗心派弟子很是果断,甚至在还未察觉出此人是敌是友的前提下,就猛地掰断了手中的令牌。

身为门内弟子,他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第二重,平安抵达至第三重的核心,便是有着令牌护身。

而这令牌也有着别样的效用。

每一次开启的时候,洗心派都会派出门内弟子前往观心镜的第三重,烙印下每八十年间瞬息万变的演化。

而且由于观心境的特殊,他们无法派出修为过高的弟子。

修为越高,某种程度上越会被观心镜排斥,无法顺利完成任务。

这也是洗心派送进来最高修为的弟子,也只有元婴后期的缘故。

令牌一旦折损,门内必定有所感应。

朱虹流的眼神微沉,却笑起来:你很好。浓郁的笑容之下是森然的杀意。

无声无息之中,他已经贯穿了这个弟子的胸口。

血腥味扑鼻而来,混着朱虹流身上已然濒临破碎的身体血液,他自言自语说道:我最讨厌的便是机灵的孩子。

领头的师兄被杀,底下那些摔落的洗心派弟子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只是当他们要重回半空的时候,却已然被追赶上来的郝道仁刘文等人围堵住。

在这紧要的关头,是必然不能够让他们打扰老祖的!

在朱虹流的眼中,底下的争斗不过是杂鱼。他定定看着那夺目刺眼的光源,冥冥之中有着一种感应,这玩意儿便是他苦寻已久的东西。

妙。

哪怕现在洗心派掌教立刻赶来,也为时晚矣!

朱虹流仰天长啸,自口中吐出一道圆环般的光晕。那如同戒子般的光晕急速扩大,瞬间暴涨到了比那刺目的光源还要庞大的地步

一口吞了下去。

天地无光。

所有在观心镜内的修者都能感觉到那一瞬的凝滞。

朱虹流的修为节节暴涨,很快越过了化神期,直冲着合体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

郝道仁等人面露欣喜,知道老祖大事已成!

那朗朗的笑声还未停歇,他们却听到老祖突地发出一声被掐住的鸭叫,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一直不曾离开视线的郝道仁脸色大变。

老祖!

一只苍白的手掐住了朱虹流的脖子。

不。

郝道仁使劲眨了眨眼。

在他的视野中,那又不是手了。

看起来像是湿腻诡异的触须,又像是混沌无形的黑雾,油然而生一种诡谲可怖的错觉,仿佛他在直视着什么令人畏惧的凶兽,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在尖啸着逃离。

可脚,却死死僵硬在远处。

逃不开。

离不得。

宛如有什么无形的威慑。

郝道仁便是如此了,刘文等人更是不堪一击,他们或是双目流血,或是内腑重创,无法再看。洗心派的弟子们倒是比他们应对得要更妥当些,已经纷纷结阵以待。

朱虹流比他们要更见多识广。

他如何能感觉不出来这勃发森冷的魔息!

魔尊。

朱虹流挣扎着逃离了那禁锢的掌控,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灼烧得他几乎要惨叫起来,他蓦然抬头看向前方,却见魔尊并没有追上来。

他站在虚空中,朝着那光晕伸出手去。

这才是魔尊的关注所在。

又或者,就是因为这个,魔尊才会撒手任由朱虹流逃窜。

朱虹流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不甘,哪怕是魔尊,可距离他的成功就只差一步,他如何能够甘心?!他的手中显出一把法器,口中喝道:去

一道灵光猛地朝魔尊打去。

浑然无声。

那灵光就这么安静被黑暗吞没。

魔尊握住了光晕。

那光晕乃是朱虹流的法器,在魔尊的手中颤巍巍地抵御着魔压。

朱虹流目眦尽裂,那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寻了器师炼化出来的宝器,就为了今日能够一举成功!这可是缺一不可的无上宝物!

可这么一个遍地难寻的宝器,魔尊手指轻轻一握,便瞬间湮灭成灰。

只余下浅浅,浅浅的光芒绽放。

那夺目刺眼的光源,躺在魔尊掌心的时候,却乖巧安逸得宛如是一体,丝毫没有之前的狂放恣意。

魔尊!

朱虹流的气息已经攀升至巅峰,连带着镜内的法则都在排挤着他。

他渗着血,形容恐怖,沙哑着说道:以您现在的修为,便是要渡劫,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您要去的,可不是仙界,眼下这东西,与您也是无用,不若,我与您做个交易如何?

魔尊那团存在抬头。

没有人知道魔尊的原身为何物,朱虹流的灵力凝聚在双眼,以强行支撑住岌岌可危的躯壳,静候魔尊的答复。

可,魔尊没有回答。

在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两团猩红。

猩红淌着血,是灰色的。

无尽,无穷,无数的触须四溢,劲如罡风煞气。

朱虹流骇然,转身便逃。

可他的速度再快,能快得过魔尊?

无数触须暗雾交织在他四周上下,没有留下任何的死角,宛如只是一瞬间便缠绕住了他的一切。一点,一点地把他包裹住。

咔嚓咔嚓咔嚓

是肉骨摩擦的酸麻声。

那道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

洗心派的弟子勉力支撑着阵法,不让那些溢散的魔气侵蚀进来,可那滋滋作响的腐蚀动静与灵气的快速消耗,让他们的神色惨白,有种几乎要被抽干的感觉。

他,他吃人了?

阵眼中,有师弟小小声说道。

然后被师姐训斥了一声。

守心!

过了半晌,那师姐才又说道:被吃的,应该不是人。剑怀师兄被,被他杀死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额间似乎有一只眼,不像是法术所造。

可即便那人不是人,甚至还杀了他们师兄,就算是被吃了也应该大快人心然顶头那存在,却更是令人生畏!

这一次观心镜开启,究竟混进来什么妖魔鬼怪!

魔尊吞噬干净那妖物的肉身。

他感觉得到,那不过是一具无用的躯壳。

只是在饥饿的现下,不吃白不吃。

他机械地低头。

此刻倒也分不出哪里是他的头颅,僵硬的视线垂落在底下那分散的修者们身上。在他的眼中,那三百多名修者的所在清晰得仿佛有着光点标画。

饿。

不祥的磨牙声频频响起。

都在。

都在。

可是,他不在。

魔尊的血眸渗着灰泪。

不在。

他不在。

好饿啊

魔尊闭上眼。

于是那两抹猩红也吞噬在黑暗中。

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不能!

不能吃人。

郝道仁他们听到一道粘稠诡谲的嗓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如同呓语,像是低歌。

你们是人吗?

郝道仁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脑壳,又像是有巨锤用力砸在他的心上,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他的五脏六腑穿刺,天昏地暗的恶心感让他几乎连体内元婴都要给呕出来,这绝无仅有的排斥感让他尖叫着回答:是,是人,是人!!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回答了没有。

只有急促的喘息声与连指尖都发麻的痛苦瑟缩。

这一刻,他怯懦得宛如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元婴期,走到外头,也是要被人尊称一句大能,一句尊者的。

虚空中宛如有什么粘液般的动作拖曳而过。

咕哝。

拖曳声渐渐远去。

本就是昏暗的天地仿佛亮了一亮。

尽管他们都知道是错觉。

刘文直接呕出了几口血瘫软在地,除了郝道仁勉强站着,其余几个都跪下了。

而远处那些洗心派的,不知道是因为阵修所布下的阵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尽管他们也被同样一个奇怪的问题拷问,但至少比他们要清爽。

这是怎么回事?

郝道仁自己问自己,满脸都是困惑。

分明在片刻之前还是老祖胜券在握,怎么眨眼之间,就出现了这样剧变?

刚才那是谁?

他仿佛听到老祖称他为

魔尊!

魔尊!

白术与其掌教白昭伯赶至镜内世界时,距离变故,已经过去一百三十息的时间。

而这一百三十息,已经足够问遍所有的修者。

全都是人。

他循着声音抬头。

于是白术与白昭伯便看到浓郁无尽的黑夜中,蓦然亮起的如同星辰般的猩红。

白术:观心镜还撑得住吗?

他弱弱地说道。

这原身也不知道显露了多少。

可真大。

他心中感慨着。

虽然他知道谢忱山很能惹麻烦,这几十年与这个小友的交往已经知道不少。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够惹出这样的大麻烦来。

白昭伯怒视了他一眼,低声责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除了白术和白昭伯之外,洗心派并没有其他的长老大能跟着进入这并非是他们不愿,而是观心镜的限制所致。

观心镜内,其实不是不能容纳修为过高者。

可同时不得出现四个以上,不然就会出现别样的变故。

洗心派一直都在小心遵守着这些规则。

白术扬声说道:魔尊,您便是跟着我那小友无灯进来的人之一吧?那敢问我现在那小友,在何处?

魔尊咕哝着说道:找,但,找不到。

遥远空旷的声音好使鼓噪着某种可怖的悸动,宛如是从亘古凝滞的长河中发出,故而带着汹涌浓烈的哗啦声。

诡异的是,在这非人中,又好似听出些许担忧的情愫。

白术都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昭伯留着山羊须,看起来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若非他身上浓厚劲道的气息,也难以辨得他便是这偌大洗心派的掌教。

他的修为,比之白术还要更上一层楼。

白昭伯沉声说道:魔尊,您在我这观心镜内肆虐,可是欺我洗心派无人!

白术在一旁想要捂脸。

他这掌教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显得太过死板了!

魔尊

魔尊其实已经在克制。

自踏入观心镜第三重,谢忱山便消失无踪,而魔尊则是遭遇了他这百年来都少有的诱.惑。

这第三重之内,所有的克制似乎都被消融。

宛如赤条条的一片,再幽暗深层的腐烂存在,都会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魔,本来就是欲.望的化身。

又或者,魔尊,本身就是极致的一面。

灼烧饥.渴的欲.望如同澎湃的浪涌一层比一层高,而魔尊一旦释放天性那莫说这观心镜内,便是整个洗心派也会血流成河。

走开。

魔尊慢吞吞地说道。

太饿。

想吃。

人,滚,远点,吧!

哪怕是这般随意的话,在裹挟着魔息之后,都是无形的攻击。

白术化剑,猛地挡住了那无形的袭击。他拦住了掌教的话,蓦然发问:魔尊入我派中,是想作甚?

这个问题,魔尊倒是答得出来。

魔眨了眨眼。

猩红也跟着暗了一暗。

做人。

白术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谢忱山就是个小怪物,然后给自己招惹了个大怪物。

做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念头?

魔,又怎么可能为人?

魔尊可是自三重内带走了什么?!

白昭伯的语气突地严肃起来,宛如察觉到了什么。那声音冷得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人发凉。

无数根触须涌出来,把一片小小的光芒递到了面前来。

饥饿到了极致,猩红里只余下一片冷然,魔尊的理智已经微薄到近乎不存。

这观心镜内着实有古怪。

那乖顺的光芒被吞了下去。

猩红也暗淡了下去。

白昭伯哪怕速度再快,也只能赶得及一片徒劳的空气。

阵盘激起无数道蓝光,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能炮轰魔尊,犹如带着掌教勃然的怒意。

白术眼看着那阵盘大亮,便知道掌教是动了肝火。

天地间宛如只充斥着耀眼的蓝光。

咕咚。

他们仿佛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那无穷无尽,不知大小,不知方位,不知原身的黑雾急速收缩,蓦然落地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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