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刚接手布拉格梅特奥的时候我就遭遇了许多难题。我的性别所给我带来的非议以及质疑当然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当球员只是因为我的性别就抗拒和我好好沟通的时候,我感到很沮丧。当时的我选择了一种十分有趣的方法去改变那种状况。我选择在发型和着装上让球员们忽略我的性别。我的心里很明白,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项改变都会给我带来一段极为关键的缓冲时间。它也许是一周,也许会是两周。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我的球员会在当时的那种现状下最大程度地收起他们的抗拒,并给我更多的耐心。这就足够我推翻现有的战术,并拿出我的第二套战术方案了。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成绩能够有所起色,那么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这种方法在现在看来并不正确,我不应该试图去遮盖我是一名女性教练的事实。我应当让更多的人看到女性教练在主帅席位上自信且靓丽的一面。当我那样站在那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他们,所有认为女人不应该执教男子足球队的人都应该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因为他们无法改变我所站立的位置,如果看不惯我的存在,那他们只能自己离开。
但是当时的我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我在那间一室户的出租房里笑着剪去了我的一头长发,把它们剪得一束一束的,每一束都不一样长,并且每一束的长度都不超过我的耳根。我觉得那是一个十分时尚又酷的发型,但是那还不够。我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比质疑我的人更有阳刚气。于是我在美美地睡了一觉后去到了街上的一家专门给男孩们剪出各种球星专属发型的理发店,对理发师说:给我一个最帅气的发型吧。我要把我的头发剪得很短很短。
从那以后,我再没剪过短发。”
——《伊蕾自传》
捷克的丁级联赛球队,布拉格梅特奥的当家后腰皮什切克的这一天是糟糕透顶的。在昨天的时候,他在和自己的女性俱乐部主教练争执的时候气哭了对方。这让他感到很是惊惶。
他瞧不上女人做他的主教练这是一回事,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弄哭了,那还是气哭的,这可就真的很不好了。因此,踌躇了一晚上的皮什切克打算再第二天去训练的时候和他的女性主教练说一说这件事。表明自己对她没意见,就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俱乐部是女人在做主教练,他就不想要好好踢球了。
但是这么一想之后,他又觉得他打心底里想要告诉这位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教练小姐的话很有可能会把对方气哭第二次。于是大男子主义的水电工皮什切克这就愁了啊。女人真是太麻烦了。他这么想到。
就是在下午四点他抵达俱乐部的训练场地时,他看到有一个穿着运动装,有着矮矮的个子和利落短发的他不认识的人站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该不会是球队被球迷给混进来了吧?
“喂,小子,这里不许俱乐部以外的人进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说完那句话后,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发出了笑声,而且那个笑声还是属于一个女性的!那让皮什切克瞪了瞪眼睛,然后他看到那个转过身来的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
“我的新发型好看吗,皮什切克?”
听到那个在这两周内已经听过了很多次的女声,皮什切克整个人都傻了。这这这!这个声音好熟悉!!可他应该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啊!!
看到皮什切克完全傻眼了的样子,伊蕾并不再次提醒对方,而是忍着笑,从皮什切克的身前走开,并对那边提前过来训练的海因茨用德语高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一模一样的语气和语调……那说话时候的神态……还有海因茨那小子在听到指令之后只会点头的样子!!
她她她……她是那个昨天被自己气哭了的女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皮什切克整个人就像是只斗败了却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把鸡冠都给啄了的公鸡!他瞪大着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个女人昨天见到的时候还有着一头顺直的及腰长发的!可是现在,她的头发从后颈部开始往上倒削上去!包括两边耳朵那里也是一样!剃得短短的,短短的!!短得连一个小手指都藏不住!并且她的头发只在接近后脑勺的部分才开始慢慢长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依旧是连一根小手指都藏不住的一点点!然后头顶和额发的那一部分稍稍长了一点,抹上了发蜡从后往前面的右侧边抓上去了些许。
这根本就是标准的球员发型!比他的发型还纯爷们的球员发型!!
就这样,皮什切克的气焰全都灭了。因为打死他都不信他们的女性主教练剪这个发型是和昨天与他的争吵完全无关的,心血来潮的,脑子有病才胡乱剪的!
这让皮什切克觉得他欺负了一个女人!狠狠地欺负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皮什切克浑浑噩噩地去到了更衣室。在那里,还有好几名和他一样在下午四点来到俱乐部参加“下午场训练”的梅特奥球员已经先他一步地到了更衣室,正在那里边聊天边换衣服。
“嘿,你看到了吗?伊蕾小姐的新发型?”
“哦!看到了看到了!我才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如果不是我们这里只有她一位年轻女性,我是真的认不出来!差别太大了!”
“我问了她为什么突然把头发剪得这么短。之前的长头发不是挺好吗。”
“那她怎么说?”
“她说想趁着还年轻再剪一次短发。哈哈,她还给抬了抬眉毛给我看了她的额头,没有抬头纹!”
“真是好酷的想法!”
“不过吧,我觉得她换了这个发型之后我再对着她就轻松自在多了。起码之前我都不敢站得靠她那么近,觉得那样我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冒犯到一位女士了。”
才躲得离问他“新发型好看吗?”的女性主教练远了一些,一进到球员的更衣室,皮什切克就听到他的俱乐部队友们都在议论着他们主帅的新发型。于是以前总是在更衣室里有很多话说的皮什切克今天从进来更衣室起就再没说过话,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内心完全是崩溃的。
他的四肢就像是机器人那样的僵硬,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的衣柜下,瞪着眼睛抓着自己的头发坐了下来。
听到队友们还在不停地议论他到现在都没能记住名字的主帅的名字,皮什切克觉得他简直不能再好了!他真的很想把这群混球们一个一个地抓着衣领举起来摇晃两下,然后跟他们说:
“你们有完没完?还有完没完了!那个女人她骗你们的!她是在骗你们!她突然就去剪了这么个发型都是被我昨天干的事给逼的!被逼的!就是被我逼的!!”
但是皮什切克他没有勇气!没有勇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一轮训练的海因茨和参加之前那场训练的球员们一起回来了。在进到更衣室的时候,昨天还被皮什切克拽着衣领撞到了衣柜上,并又在随后的训练中故意冲撞的海因茨在进到更衣室之后就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嗨。”
听从伊蕾意见的海因茨很主动地和皮什切克打了声招呼。在皮什切克双手的手肘都撑在了膝盖上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这个已经进入到布拉格大学体育心理学系的19岁男孩笑着对他说道:
“昨天的事,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俩都已经扯平了。”
说着,顶着湿头发的海因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手里拿着水壶,边喝边走回他的衣柜在的地方。于是刚刚还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皮什切克又一次动作缓慢地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可怕的阴影中……
在这天的训练中,梅特奥的球员们发现他们的主帅不仅发型有了巨大的变化,连整个人的状态都较之昨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就仿佛是一个昨天还被一个大难题困惑着的人在今天就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并且,原本已经和她剑拔弩张的皮什切克今天已经像一只猫一样乖了。他不仅自己不去找伊蕾的麻烦,就连别人在伊蕾和他们讲解战术的新思路时表示质疑都会被他很不客气地拎回去,让人别打岔,先好好听!
于是,大家都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那没关系,他们只要知道球队里的气氛又变好了,并且他们的主教练已经想到了怎样在下一轮的联赛中调整打法了,这样就很足够了。
“所以说,你们在带球向前推进的时候,不需要再注意彼此的间距。你们只要在发起进攻和防守的时候看一眼自己的四周。你的队友们是不是因为出击或者贴人防守而漏出了一大块空白的,无人盯防的区域。除此之外,你们只需要做到两点就足够了。防守,还有反击!如果要反击,那就请你们舍弃一系列不必要的传球,我需要的是纵向的,深度足够的反击。现在,我已经为你们设计了三种反击的方式和路线。不用怕它看起来太简单太直接。英超的豪门俱乐部,曼城的进攻端总共也就那几种进攻方式。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它太简单,很多时候,就算所有的对手都知道我们会这么踢,可他们还是会被击败。”
“酷!你怎么想到的?”
在伊蕾把她画在数张a3纸上的阵型以及进攻方式全都一张一张地拿出来讲解完全之后,司职中场的萨拉卡不禁这么感叹道。
对此,伊蕾只是笑着回答道:“昨天给自己剪头发的时候想到的。我就这样抓住一束头发,一刀下去,再抓住一束头发,咔擦一刀下去。然后我就想到了!”
众人:“好奇特的方法!!”
皮什切克:“……”
皮什切克的内心还在崩溃着!!!